《假偶天成》 

    夕阳西下，霞光万照，林顶雾气弥散，竹叶虚虚实实，却叫其中人无处可躲。

    小沛提起裙角，小心翼翼跨过乱生的茅草，鼻尖仍旧萦绕着木头燃烧的焦味，回头看去，厢房像个孤苦伶仃的稻草人，插满了箭支，窗门禁闭关住火气，只微微从狭缝中冒出点灰烟。

    “走了。”袁风言提醒了一句。想必东极天发现厢房里没人，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况且，透过一些蛛丝马迹，大概不止来了一股势力。

    白玉水庄不会害他的，可其他的势力也没有胆子害他，难不成，是传闻中的隐世势力烟雨万家畔？

    “你脸上脏了。”小沛一抬头就看到袁风言脸颊上沾了些泥，可对方个子太高，她踮起脚估计也费劲。好心提醒的话音一落地，自己的鼻尖却被刮了一下。

    “脏。”袁风言垂眸收回食指，眼底笑意分明。

    小沛微怔，想起了一件更不好意思的事。

    ——没错，她和袁风言一起钻了狗洞。

    天知道厢房那个机关竟然是一处挖在墙角的狗洞，好在皇城秋日雨小，砖上泥土干涸，拍几下衣裳也就抖掉了。狗洞之外连着便是那处竹林，袁风言拉着她要走一处偏道。

    竹林背对着长隐寺山门，以山体斜坡作墙围挡，无人看管。但顺坡而下，再走半里便是官道。从早到晚，都有一些小本商人驾车行过。给些钱财让他们捎上一程不难的。

    “我们这么走了，我娘他们还不知道……”小沛停住脚步，看着袁风言的背影犹豫道。

    他们这么走了，也不给虞氏留个信，到时候找不到人了，虞氏不得急死。

    袁风言手执软剑一把砍断挡在身前的高草，手腕翻转挽出一个秀气的剑花，道：“那便吓他们一个晚上……”

    “啊？”小沛掐了几根茅草，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对方突然变得十分不靠谱。

    “失而复得才能叫人感到惊喜。”袁风言笑了笑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通知你母亲。”

    小沛想了想方才那个冒火贼窝，立马气馁，摇了摇头，小跑几步追上袁风言，“情势所迫……”

    风过草动，细微人声传入耳中，小沛手上动作将茅草掐头去尾，要做成简单的飞弩。这种孩童喜爱的玩具，若技巧得当，也可杀敌。

    “陈小姐可曾听过烟雨万家畔？”袁风言摘下一片圆叶捏在手里，似笑非笑问道。

    “一座画舫，上面有十八位美人，各执一把暗藏机关的乐器，上坊之人有去无回，盖世英雄也不能幸免，因此又称作英雄冢。”小沛思索一番，选择说的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版本。

    袁风言道：“陈小姐觉得是真的吗？”

    小沛道：“假的。”

    袁风言追问道：“为何这么认为。”

    小沛转头直视袁风言的眼睛，笑吟吟道：“因为我没亲眼看到过……看，那里有只信鸽。”小沛手指蓝天忽悠一句，说时迟那时快，手中茅草闪电般一拔，便见那只露了个面的黑衣人摔入了二人的视线。

    小沛抬眸，小心翼翼地打量袁风言，见对方并未发现自己的小动作，松了一口气。

    袁风言从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收回视线，指节顶住叶缘，使得是一技“摘叶飞花”，背在身后的手看不见如何出手，只见先前那位黑衣人的对面，倒了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

    倒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一个胸口扎了一根茅草，另一个喉口扎了一片绿叶。小沛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一把将手中茅草丢了个干净，颇为侠义之气地抱拳道：“此行还要多多仰仗世子庇护。”

    “不，你仰仗错人了。”袁风言笑容一僵，一字一顿道：“我，有，暗，卫。”

    小沛垂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高兴地对着四周足矣隐匿人身的草丛又抱了一拳，“那可要仰仗暗卫大哥了。”

    袁风言侧头，指腹抚了抚眉心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又挑了几篇圆润的叶子收到掌中。

    “看那边！”

    “那里！”

    “啊！那里还有一个！”

    杂草丛生的窄道之中，摘叶飞花“咻”地划破空气。小沛心里暗道这暗卫大哥还挺厉害，忽然明白了皇城勋贵豢养暗卫的意义，身边人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心情极好地过去拉了袁风言一把，余光一扫，却是颤声提醒：“袁风言…你背后……”

    袁风言如何不知背后有人，欲使飞叶，手中却是空无一物，明眸对着小沛笑道：“你的暗卫大哥用完了。”

    “啊？”小沛歪头不解，扫过道旁灌木，问道：“暗卫又不是叶子，怎么会用完呢？”

    还真是叶子。

    袁风言咽下那句坦白，视线中突然白光一闪，只来得及抛出一枚小镖，攥着小沛的手猛地一拉。

    小沛忽然被高大的身影罩住扑倒，来不及挣扎便和对方一起朝坡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