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瑟从前看《色.戒》时，非常不明白王佳芝为什么要在紧要关头放走易先生，如果不是她开口提醒，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早就死于枪下，她和她的同伴也不会被处死，而是会成为人民的英雄。

    更可笑的是，那个蠢女人被抓后竟然还不服毒，最终不过等来一纸易先生亲自签下的处决书。

    当时明瑟就想，如果换了她，定然不可能如此优柔寡断，白白断送了一生。

    在席沐白煮红酒的那两三分钟里，她望着窗外，望着寂寂黑夜中的新雪，望着他平直挺括的背影，玻璃壶中咕咕冒泡的飘香红酒。忽然之间，有一点点迷茫，有一点点，仿佛能理解王佳芝。

    那一瞬间，她觉得若真换了她，会怎样做还真不好说。

    这世上有一次词，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为何又要偏偏为之呢？

    温柔是无声兵刃，化作点滴利剑，嗡鸣着往她的玻璃罩子上击打，不急不缓也不停。直到严丝合缝中出现一点裂痕。

    再坚固的东西，只要出现了裂缝，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以那为圆心，无限制的扩散下去。

    直到土崩瓦解。

    席沐白将煮好的红酒端到茶几上晾一晾，带她到圣诞树前要她摘礼物。

    精致的圣诞树上挂着个红丝带包装的礼物盒子，明瑟看了他一眼，抬手取下来。

    席沐白接过盒子替她托着，笑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解开丝带打开盒子，安静躺在天鹅绒上的，是一个大概手掌大小的扁风灯八音盒。

    海蓝色，灯顶刻着船只的形状，底座刻着的是一串英文字母。

    Jas.mine。

    明瑟拨开底部按键，透明灯壁里立刻飘出雪花和星星来，那中央的雕像也随之转动。

    雕像做的更精致，一鼻一眼几乎都能看出是她的长相，黑色短发，身上的衣服是她魔术表演那身。细节雕琢到比商场中摆着的那些很贵的手办还严苛。

    席沐白眼含温笑，问她：“听出是什么曲子了吗？”

    她茫然的抬头，落进他的柔声中。

    “是肖邦的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见她还是茫然，席沐白又耐心的解释：“赛琳诗号晚宴那一天，你上楼梯的时候，乐团奏的就是这支曲子。”

    那一天，那一天她步步上楼梯走向他时，满脑子都是紧张，手心尚且微微出汗，怎么还可能注意到奏的是什么曲子。

    明瑟拿着八音盒的手逐渐颤抖，收紧，猛的一踮脚，在他唇边烙下深吻。

    眼睫翕动的时候，从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来，顺着她鲜红的泪痣掉落。

    席沐白被热度烫到，推开她，看到她眼中升腾出的真实雾气。

    明瑟把八音盒放回盒子里，攀上他的脖子热烈的去吻他。席沐白从没见过她这样主动，一手扶住她腰，另一手把盒子放到茶几上。

    她很没有章法的吮他的唇，他很快反客为主，衔着她的唇舌往深处吻去。

    步步推，步步搡，他们一步步缠绵到桌边。

    为了防止那桌角咯到她腰，席沐白护住她，反身自己靠到桌角上。

    明瑟从气息相溶中抽离，呼吸杂乱的看着席沐白。而后，松手去段桌上装着红酒的玻璃杯。

    已经晾的差不多了，是一种温热的状态，辛辣香料和清甜果香配比正好，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她仰头喝一口，含着酒，寻到席沐白的唇徐徐渡进去。

    席沐白的目光幽沉，揽着她腰的力度收紧，压抑气息喊一句：“瑟瑟。”

    她听出来，这是警告。可是已经没必要了。

    明瑟一根根掰开他抱着自己的手指，站稳，退后一步启唇：

    “席沐白，我的梦该醒了。”

    席沐白皱眉，伸手想要去拉她，却被她躲开。

    明瑟看着他，嗓音含着浓浓悲哀：“你就要订婚了对不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他目光沉下去：“席廷祎跟你说的？”

    她没吭声。

    “我不会和她订婚。”席沐白带着淡淡笃定道。

    “不重要。”明瑟说：“你总归会订婚，那个人不可能是我，我一开始就清楚这件事，是我自己不知所谓的沉进去。”

    “席沐白，你不要有任何愧疚，是我活该。”

    她拿起自己的大衣穿上，一步步走到门口，在踏离前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席沐白，后会无期。”

    席沐白大步过去，及时抓住她的手，“瑟瑟！”

    她回过头，眼眶红红，滑落两滴晶莹的泪，像是在恳求：“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她眼中的伤痛太重，席沐白瞳孔微缩，眼睁睁瞧着她的手一点点从他掌中抽离，不再回头的走下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