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最后一场戏的那天,是广州难得的阴雨天。

    导演等了好久才等到，雨丝开始飘的时候，就立刻开始搭景置地。

    柳诗诗在化妆间里,换上了阿倾的最后一件衣服。

    不是俗艳的红裙,而是非常简简单单的棉布白裙。

    她换上后,在镜子前看到自己,恍惚了一瞬。

    过去很多年,她都是以这样白裙黑发的清纯模样示人。

    柳诗诗上的那个初中,是连着高中一起的学校。她初一开学第一天，因为找不着教学楼迟到，被当时的老师说了几句重话。

    年纪小的时候,最听不得老师的骂,大课间的时候,她就躲在学校西墙外一片僻静的地方坐在长椅上抽泣。

    她哭着哭着,突然听到西墙那边“扑通”一声，伴随塑料袋的哗哗啦啦。

    而后便是一声略带怒气的少年音：“顾景之，你丫不会轻点吗？砸到老子脸了！”

    柳诗诗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抬头朦朦胧胧的看过去,看到西墙下站着个子很高的少年，黑色T恤，怀里抱着一大袋子零食。

    这是,逃课翻墙？

    13岁的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又看到另一个人干脆利落地从墙上翻了进来。

    这下证实了她刚才的想法。

    那个黑T恤的少年直接把零食扔进白衣少年怀里，迈着长腿抱怨：“许意要吃的这都是什么破东西，还得跑那么远去买,下次别叫我跟你一起。”

    白衣少年觑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叫你一起了,明明是你自己不想上数学课。”

    “那课谁听得下去,老头上课跟念经似的，也就席沐白有耐心。”黑T恤哼了一声，插着兜。

    二人正好走到柳诗诗面前。

    柳诗诗呆呆的，眼里噙着未干的泪，看着眼前两个违法乱纪的学生。

    穿黑色T恤的少年长得很好，轮廓锋利，身上有股不受约束的气质。

    最先看到她的是白衣少年。

    他拎着袋子，停下脚步，肘肘黑T恤。

    黑T恤不耐烦地驻足，低下头看到小姑娘。

    一脸泪痕，哭得鼻子都红了，还一抽一抽地。

    少年被逗乐：“这哪来的哭得跟吹风机似的小丫头？”

    柳诗诗抽一抽鼻子，抬手一抹眼泪。

    他更乐了，从同伴的袋子里抽出包纸，打开取一张，俯腰，在她脸上胡乱按了按：“小吹风机，鼻涕蹭衣服上也不嫌脏。”

    小女孩皮肤嫩，他又没注意力道，柳诗诗白嫩的脸上更红了，她一撇嘴，又想哭。

    他手一慌，有点不知所措，“哎哎”两句：“你怎么又哭了？”

    她抽噎着答：“疼。”

    他哭笑不得，掏出一大包柠檬味软糖，蹲下拆出一颗，撕下包装纸，递到她嘴边：“吃颗糖，别哭了，哥哥给你道歉。”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柳诗诗眼泪渐止。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下，把那一大包糖果都塞到她怀里，挥挥手离开。

    盛夏的日光将少年的影子越拉越长。

    黑发肆意，在九月的京都里，染了日光。

    那就是江尧。

    柳诗诗此后，常常能在校园里见到他。

    篮球场上，少年眉眼都张扬，汗水像增色的粼光。

    江尧爱穿黑色的夹克，在学校里肆意妄为，偏偏家世摆在那，任谁都无可奈何。

    他经常走在一起的几个人，有两个柳诗诗在高三的年级大榜上看到过，那天和他一起翻墙的叫顾景之，另外一个气质容貌夺目出色的，是走路上都能听见人谈论的席沐白。

    她眼里只能看见江尧。

    可惜她初一刚入学的时候，江尧就高三，即将毕业。

    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有那么一个耀眼的人，蛮横在眼前，她很难不懵懵懂懂地喜欢上。

    他毕业那天，柳诗诗撞见了一个女生向他表白，那女生漂亮极了，是学校里有名的大美人，穿着风格浓烈的红裙子，一脸羞怯。

    她以为江尧即便再眼高于顶，怎么也该答应了。

    可她只看见他挑起一抹笑，插着兜，目光都没落到那女生身上半分，直接拒绝了。

    美女黯然，不甘心地追问为什么？

    江尧看了她一眼，没几分耐心地答：“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美女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然后，柳诗诗就听到江尧道：“清纯漂亮的。”

    他可能只是随口敷衍那女生，但柳诗诗听了进去，一记就是很多年。

    而现在，要柳诗诗说，他喜欢个屁清纯的。

    一派胡言。

    她面无表情地从镜子里移开目光。

    化完妆，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