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面上拭去，瞧着它沁入我的手心，再无踪影。

    像是摇曳的烛光晃进了他的眼里。

    齐景忽生一个念头，要去尝一尝，这眼泪是不是甜的。

    他的眸光一柔和了下来，思及什么，面上不自觉带了和煦笑意。

    只是夜深梦回，唯梦闲人不梦卿。

    “故人想来应是无恙罢。”

    苏昭鼻尖漫起一阵薄雾的香，像徐徐展开的美人卷。

    “若是真有事情，那也便是烦忧再也无法找到你这样的夫君。”

    苏昭被人的话逗乐，积云压阵的阴霾消散,他轻笑，凑近齐景，回以悄悄话，“那你找到了，真是你的幸运。”

    “的确，我又不缺什么，不过是缺你在身边罢了，足够了..”

    齐景学着对方话语，不过是求一份心安，总悬着块石头，寝食难安。

    苏昭按住人作乱的手，“你不是养心殿还有事情？”

    “怎的？要赶我走？”

    苏昭低头，忽的被人吻了吻额心，“今晚怕是要熬夜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嗯。”

    苏昭笑起来，却转身，却连半分余光也不肯予他了。

    齐景揉了揉他的脑袋，“苏大人可真没良心。”

    “陛下慢走不送。”

    苏昭笑着送别齐景，心里盘算着拿些别的东西，弥补香囊的简陋。

    忽的就想去摘一朵红梅。

    梦魇霎时惊破，温玉轻促地喘了两息，他起身，扶额攒眉，不防指尖触一片暖意。

    温玉喉中作哑，他不知自己睡了几时，头有些昏沉。

    冬日，湖面上结了冰，荷啊叶啊都藏在冰底。光滑的冰面通透诱人。

    此时的宫中更是寒意逼人，肃杀气最重。

    温玉漫无目的走着，却听见几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真是世事无常啊，听说这次我们的军队打败，都无人生还。”

    “听话昨日我们的陛下哭的和泪人一样。”

    “或许早叫宁国人给杀了，骨头都找不见。”

    沉默，良久的沉默，四处都寂静了。

    “...别再说了!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我们提这件事情了。”

    月朗星稀的夜忽然挂起一阵冷风,霎时便拉下黑幕，遮住所有的光亮，唯有走廊上宫灯里的烛火在跳动。

    冷冷的雨砸在脸上，他却忽然挺直了腰杆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

    “温玉，您这是做什么？”有人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廊内。

    苏昭偏过头去，温玉仿若要被这黑压压的风吹散。

    晚风轻拂，撩起他的衣摆、吹暗他提着的灯盏，赶他上前去见温玉。

    苏昭便上前半步去搀扶他，雪天路滑、泥泞难行，怕温玉再跌倒，得不偿失。苏昭瞧他似是骤闻噩耗，失了魂的惶惶模样，哪儿还敢再多言。

    “温玉....”

    檐牙堆高，连掠过的鸟雀也不敢惊叫，温玉的心慎恪，连手也颤颤。

    苏昭接过他手里的兰灯，穗子在晚风中微摇。不知为何，冥冥中很不安，觉得快要失去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苏昭抬眼，雾蒙蒙的，看不清温玉的神色，目中流露虔诚却惶惶的光，“裴瞻....裴瞻是不是出事了....”

    小兰灯乱了，风似乎也急，要把这一点难得的、微弱的光也吞灭，当真成就一朵风雨飘摇中的兰。

    抬头去望，果真，月光已散。

    “你听谁说的，裴瞻还在燕州，他平安无事，莫听一下胡话。”

    苏昭道：“若来日，他回来了，看见你这样，会难过的。”

    若有来日，若有来日，温玉怔住，谁同他也说过呢?怎么会这样熟悉。

    哦，不对，那时候是他说的，是若有来生。

    温玉抿唇，脸色苍白，“我们无来日了。”

    “怎会无来日呢，一定有人心心念念盼着你，便是退一万步，旁的都是外物，就是因为念着你，裴瞻在燕州才不会孤寂。”

    “不...”

    温玉长睫微颤，止住泪意。力气使得大了，小兰灯微晃，那一点暖黄也破碎了，只剩下穗子的影在微摇。

    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蜷着，未修剪整齐的的指甲刺进肉里，像是雀儿在啄他的心头肉，生生的疼。

    温玉只是笑，眉目尽展，却带着莫名的凄怆，光明和晦暗之间，有一双极哀忍的眸，像是浸透了血泪。

    “我不该在这儿的。”

    该去哪里呢?去京城的灯会，去黄沙漫天的边疆，去到他的身边。

    温玉抬头，滚烫的泪就滴下来，声是冷的，“她们说，裴瞻战死在燕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