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前脚刚跨进院子，就见抱着胳膊的青棠在挑眉看他。

    “大晚上的你可真精神。”

    青棠扑哧一笑, 反问道:“我看你是聆了一夜的曲，一点也没腻烦。”

    “对了，你这儿挺热闹的，也不知道老将军可休息没有。”

    裴瞻抬了抬手，“我看你也不困，不如你去阁楼看看吧。那把紫檀的五弦,是教坊的老师傅从宫里悄悄取来的前朝旧物，我一眼就相中了。”

    青棠凑到人的面前，唇珠轻轻碰在一处,将离未离,他慵散地笑,风月流淌在他眉目间，“那一我要谢过裴大公子了。”

    青棠轻声呢喃,似无意蹭过他的唇,然后又软软地贴上去,气息都乱了分寸。

    裴瞻拍了拍人的肩膀，“回去吧。”

    青棠摊了摊肩膀，裴瞻见着屋内的烛火通明，笑着推开了门。

    陈元灿见到裴瞻，平日里的规矩都尽数抛却了,此时脱口而出的半句，又咽下余下的字眼，只生硬地扯了扯嘴角。

    “公子。”

    玄衣寒目,铁剑凉刃，陈元灿在出征之前便也时常这样唤，寡然的眉目被秋水凝上霜,如同沉沉夜霭里消散的明光，悄然浸在料峭的夜里。

    长宁给人倒上茶，好在茶水还有些微热。

    “都坐，别这么拘束。”裴瞻话音刚落，就听见陈元灿道：“公子，便让我留在将军府当个打杂的吧。”

    裴瞻带着玩笑道：“让你当个打杂的岂不是浪费你的才能了。”

    陈元灿忽的单膝跪地，眼神带着坚毅，“公子当初的一饭之恩,我至死不敢忘。”

    陈元灿本出身河东陈氏的旁系，门庭凋敝,很早就败落了。他少时以流民之身来到长安,大燕江山初定，陈元灿在西市初见裴瞻,一饭之缘之下便有了一段相识于微末的佳话。也是在那个时候，陈元灿认识了谢芝，而后他随着谢芝去平定叛乱。

    只是最后却只有他一人归来。

    裴瞻看到人跪下，连忙把人给扶起，笑道：“你这一跪，我今晚可要睡不着了。”

    门突然的被敲响，裴瞻皱了皱眉，示意长宁去开门。

    长宁打开门，看见温玉一怔，道：“温玉公子，你怎么来了？”

    温玉看见这么一屋子人，动了动唇，却再看见陈元灿带着怀疑的眼神的时候又突然的低下了头。

    裴瞻喝了桌上的茶，道：“我先出去一趟。”

    温玉见人接过食盒放到桌上，而后拉起他的手到了偏房。

    裴瞻把人抵到墙上，却只得见低垂的前额,他抬指,以指腹的温度暖化人眉间一点霜雪。

    继而甚至是执拗地、掌住人弧度漂亮的下颌，迫人挺起脊骨,直至平视他的双目。

    温玉大概是被他弄疼了，两眶噙红,不知是因凛凛夜风还是无端情绪。

    温玉的嗓很软,措辞也很温柔，“子....子瞻，我疼.....”

    裴瞻卸下指掌力道,错开眸光，漫不经心地启唇，“我的错，弄疼阿玉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温玉抿了抿唇，道：“我想你了，而且，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睡得。”

    裴瞻亲了亲人的脸

    事情比他料想的更为顺利，不多时，温玉已经阖上眼皮,倚在裴瞻胸口，沉沉坠入酣然的甜梦。

    裴瞻缓缓直起身子，亲自将温玉抱上榻去,盖好被子后便吹熄了灯烛,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裴瞻会到房间，看见陈元灿打趣的眼神，陈元灿也算是陪同他时间最长的一个人了，他的一个眼神都不会被会被解读得明明白白。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你刚刚好像很担心他。”

    裴瞻耸了耸肩，“把他哄睡了，我们才方便说话。”

    陈元灿看了眼长宁，裴瞻见他欲言又止，道：“有话要说？”

    “公主不介意？”

    裴瞻讪笑一声，道：“当然了，我们只是.....用齐景的话是怎么来说呢，强扭的瓜不甜。”

    “那个温玉...你是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几个月前吧，看他无家可归便带回来了。”

    陈元灿摸了摸袖口，几个月前，正是他们作战准备反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带回来一个流落在外，无家可归的少年。

    “怎么了？”

    陈元灿抬头，直视着人道：“谢芝以前给你写过信。”

    “是。”

    “信里肯定提过我们在战场上救回来一个少年，”陈元灿顿了顿，开口道：“和温玉长得很像，不，是一模一样的脸，包括声音。”

    “在我们遭到伏击的时候，谢芝因为要回去救他，才会重新陷入困境，但是回去的时候，他早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