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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婆是位和平主义者,因而父亲决定第一部影片就要挑战反战题材,在片尾他还特意提到了“献给真知子和真季子两位女士”,只可惜造化弄人,宇贺神真知子女士没有机会看到。
外婆去世后,再没有人给我们这种带着严厉的温柔。家里的每个人都在执拗地用自己的方式对抗死亡,事业失意从此告别电影的父亲,接任宫司神经紧绷的母亲,我则将外婆放在遗忘的边缘,感觉自己变成一扇紧闭的蚌壳。从小到大,没有课程专门教授伤痛疏解,死亡叙事是远在我生活之外的陌生语境,连学校的心理老师都是没有资格证的编外人员,他们只会照本宣科地朗读,我不能指望从他们那里获得什么安慰,或者得知心理康复的方法。但其实无论外界能否提供帮助,很大程度上也都是虚妄。一旦亲密之人的死亡降临,尚且活着的人的身心也会有一部分不可避免地坏死。
我没有把这份情绪外露,这种控制是我的专长之一,多亏有了它,在追悼会上我才能在大家都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四处递去纸巾,那个场面总得需要这样的人对吧?而学校这边也不允许我止步不前,考试在即,所以我没有为丧事请假,书包里装着速食饭团和功能性饮料,这样午饭时间就可以边吃边把上午布置的习题写完。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一次午休的路上,我和小蓝正朝小卖部走去,紧接着一个高速运转的足球,冲向我所在的位置,撞到了我的衣服上。
“真弓,你没事吧?——嘿你们这群小子能不能看着点!”小蓝赶紧拍打我的衣服。
被动的球和他的动量交换者一样带着“抱歉真的抱歉”这样含情脉脉的无辜,然后我看见踢球的人被起哄“还不快过去捡回来”。
“没事,同学你不用过来。”我用脚尖轻轻捞起球,开始用膝盖、小腿去颠球,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然后看准时机,飞起一脚,“还给你,接好了!”那球以反科学的曲线在人造草坪上,像充满燃料的推送器一样胡乱发射,从地面一跃而起,撞击球门的铁杆,随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狠狠进了门。
“Nice shoot!”一旁的队友惊诧地目睹着球的诡异运行,然后纷纷朝我鼓起了掌。
“只是想找借口搭讪而已吧,男生真可恶。”
“算了,也不是很疼的,而且回家洗洗就好了。”我看着那个印迹,“哎,回家又要被外婆念是真的,怎么穿着制服踢球之类的。”
“真弓……”
“不好,我忘记了,我外婆已经不在了啊。”我赶紧转移话题,“我们继续聊,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那个韩国留学生,你要找他对峙吗?”
“对峙什么啊,又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算了,反正我三分钟热度,最多难过几天,下个星期我就会喜欢别人啦。”
“能说出这种台词,你这不是还在赌气嘛。”
蓝上初中之后有很多人喜欢。在储物柜和书桌抽屉里都塞满了告白的信。她还会给我看和其中一些男孩子的聊天记录,虽然最后总是哭哭啼啼地来找我,这次是因为这个人脚踏两只船。午饭之后,蓝缩在我的怀里哭,眼泪顺着我的侧脸流到脖颈处,但她不松手。
我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没事的。要我帮你去教训那小子?”但其实蓝不会让我做什么的,我们两个都一样,只有这一份粗制滥造的虚势。
她把眼泪蹭在我的衣服上,深吸一口气,说,还是你最好了,真弓,哎你的衣服今天可算是遭殃了,可是闻起来味道好好,我喜欢你今天的味道。
“哪有什么味道?你说的是神社的香火味吧?”
“不是,我闻到了一种花朵被冰冻起来的味道。”
“因为现在就是冬天。”
“可是夏天的时候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你闻起来像荷叶。”
“肯定又是……”话一出口,我顿住了。
肯定又是我外婆在我衣柜里或者是枕头下偷偷塞香包了,家里只有她在去香道教室,只有她对这种事情特别讲究 。
“是?”
“没什么,喜欢这个味道的话,下次我给你带。”
对大家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乱套了的下午,他们很快会被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吸引兴趣,然后忘掉这个瞬间。但对我来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些人我没办法忘掉,有些痛苦也是,它们压在我的灵魂上,好像没有重量,可是没办法做到不痛不痒。
其实很痛的,我也很想大哭一场,在昏沉沉的状态里,我感到时间正在流逝,它奔走的脚步并不均匀,在流动的时候缠绕出一个又一个结,有时候则吞下整段空白的间隙。不知不觉,没有过渡地,我来到了去往“快晴”必经的那一段下坡路,眼前是一片静谧的白色,让我想到电影《情书》里的那一个经典的场景:少女树在雪地里滑行,看到了冰封的蜻蜓。
我低头看了一下脚上的制服鞋:可能要委屈你了,然后,我抓住了冬风朝我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