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着脸，带着谁都不敢惹的气场走到桌前，完全没觉得眼前的争吵是因她而起。

    戳开溏心鸡蛋，蛋液铺散在炒饭上，大口大口吃着炒饭，一副饿了十天半月的样子。

    瞧她那吃相，让原本愠怒的崔仲九都安静下来。

    小侄女拧开还温热的花生露递给她，并和其余两个对了个眼神，随问，“你，跟我叔，不认识吧？是几天没吃饭了？从哪儿逃出来的吗？”

    变成一个凡人，让莫相忘倍感挫败，连血液的修复能力都没有，她除了天生的耳力以及良好的身体素质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凡。”崔仲九抬手摆了摆，“去后厨盛碗虾仁儿粥来。”

    “是。”小徒弟见此，赶忙出去。

    次人格的情绪转变很快，精神状态也极不稳定，吃着吃着，就因想起这千年的憋屈事儿而掉下了眼泪。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崔仲九见她仍是狼吞虎咽的吃饭，便沉吟一声，靠在椅子背上，“你那会儿问我，招不招人，你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叫什么名字？”

    一盘子海鲜炒饭她十几口就吃完了，且有一种饱腹感。

    这就更令她沮丧，这完全就是一具人的身体，人的血液，人的胃。

    那边收拾完烟灰缸玻璃碴的小侄女过来，坐在她旁边，“你，叫什么名字？”

    “莫相忘。”

    “我说，真名。”

    “莫乙恩。”

    “你是演员啊？怎么还用艺名呢？”小侄女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但之前脸也没好好洗，就只是囫囵擦一擦，再加上爆炸头和黑眼圈，根本看不出个模样好坏。

    崔仲九道：“不愿意说也罢，你是从哪儿来的，爹妈呢？”

    “没了。”

    “那家庭住址呢？”

    “没有。”

    “身份证呢？”

    “没有。”

    小侄女跟崔仲九对了个眼神，“叔，这还是报警吧。”

    “不行。”莫相忘赶忙认怂，“不能报警，那我就只能住救济站了。”

    正研究的时候，小徒弟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帮厨，“师父粥来了。”

    “师父这谁啊？”帮厨坐在一边，上下打量，“师娘啊？”

    “话怎么那么多呢，菜切完了？”崔仲九怼了他一句。

    “切完了师父，今儿一共就八桌。”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一个前襟儿别着名牌的女孩，“九哥，又来一桌。”

    崔仲九起身戴上厨师帽，随即瞥了眼莫相忘，“笑笑，给她找身衣服换上。”

    他们一群人出去，只剩下名为笑笑的小侄女在翻箱倒柜。

    莫相忘盯着那碗粥，也没顾忌凉热，挖了一勺就塞到嘴里，结果可想而知。

    烫在她嘴里，却也顺着食道咽下。

    她从没像人一样活过，哪怕是第一世穿越也是如此。

    食量很小的饱腹感，伤口不会愈合，且一直隐隐作痛，很真实的疲累感，腿上新磕出来淤青，以及冷和暖。

    这些都要重新定义。

    而没有观前世的眼，她就无法辨别，眼前的这些人，究竟是不是那一百一十九个灵魂。

    究竟是不是那场争斗下的亡魂。

    若是——

    那还要留下吗？

    翻找衣柜，也只找到了一套运动服，是帮厨六子的，脏兮兮的还有股汗味儿。

    现在的莫相忘对脏不敏感，但对味道很敏感，愣是不穿，就只捡起崔仲九的棕色大袄，把腿蜷缩起来裹住，缩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笑笑把空碗和盘子送回后厨，折返回来后，瞧见她这样，也是不知道要如何询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咱们可以找警察呀。”笑笑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要不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或者我叔，会尽可能帮你的。”

    莫相忘盯着电视不语，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拨人是那群亡魂，甚至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名叫笑笑的女孩，极有可能就是邢昭月。

    反向还债，说来是对她好，其实就是来恶心她的。

    并且这种负债进入轮回帐的神仙妖魔，出去后，就会带有轮回帐内的所有记忆。

    光是这一点，就更让她厌恶。

    她可以原谅他们，但绝不再次亲近。

    而越想，她就越坐不住。

    又因为这个次人格的情绪波动特别大。

    所以就在笑笑还打算问些什么时，她就蹭地一下起身，把棉袄一脱，摔在沙发上，扭头，就要从后门口离开。

    “唉，你去哪儿啊，这大冷天的，你！”

    后门嘭的一声关上，莫相忘被外面的北风吹的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