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徨说过这片围绕小木屋的兰花，都是他亲自种的，从最初的一颗花苗到如今的万顷花海，不知道花了多少年月。

    姜遥来到这里之后会帮他打理花海，时间一长，她看出些门道来。

    “伯父，这些花不是只用来观赏吧，似乎排成了阵法。”

    “没错，是防御阵法。”

    难怪他是东边的老大却不见身边有谁跟着他。最近的手下聚集地，离这里有段距离。原来靠他布置的阵法，和他的实力，完全不怕有人前来寻事。

    “可是这些花，没什么灵力吧？”

    “花是用来看和定位的，守阵法的，自然是法器。”

    而小木屋就是阵眼所在。姜遥抬头看着不着边际的兰花海，感叹道:“这大概是我看过最大的一个防御阵法。”

    君屹总在姜遥身旁听到他们的对话，又一次不爽，嘲讽道:“真是一心不管天下事，躲在这里种花，好有闲情逸致。不像我们，总是生死中来回，才没有心情做这样的行为艺术。”

    有关妤羲与西徨的传说中，就有妤羲喜欢兰花的说法。魔界长不出兰花，又因兰花被称为花中君子，她便偏爱兰花。

    君屹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这些，他站在花海中，忍不住想起灰飞烟灭的母亲，心中的愤懑水涨船高。

    她活着的时候，对她恶言恶语，甚至抛妻弃子，她死了，假意缅怀，弄出这些东西来睹物思人，一看就是惺惺作态。

    最后自罚进了无常之境，以为他在这里面受尽煎熬，兀自反悔，却不曾想，他在这里种种花布布阵，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和在外面受的那些委屈，对他的愤怒就怎么也消不下去。

    姜遥想着要在这里住上许多年，父子两个一个满腔怒火，一个沉默不言，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但她不知该怎么劝，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

    见君屹气性不小，她抬着手腕遮着阳光，对他轻言轻语:“今日的日头好烈，晒得我头晕。”

    姜遥倒是像变了一个人，以往即便是牛澜岚，也不会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她这样，君屹倒是十分受用，立刻转变了温柔的语气:“别晒了，回屋去歇一会。”

    还亲自上手给她扶回去，体贴得不要不要的。

    望着小两口离开的背影，西徨嘴角有些微笑意，收回笑意时不免轻轻叹一口气。假如妤羲还在，知道孩子长大了，共享天伦之乐，那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那时战得天昏地暗，等到他回过神再去找妤羲的残魂时，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一丝儿痕迹都没有了。

    他带着一身的愧疚和遗恨，自罚进了无常之境，谁能知道即便过去了这么长的岁月，他依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倾覆天地的大战，不该由她一名女子来承担，总能有别的办法结束战争。她这样一个烈性女子，用这样的方式死去，无疑在他心上来了致命的一刀，至今无法痊愈。

    君屹知道要在这里长住，对姜遥的事情就不那么急切。他们二人一个住西厢一个住东厢，日出而起，日落而歇，饿了离开花海去挖些时蔬，回来开火升灶，日子过得像人间的平凡人家一样。

    一切都挺和谐，除了那两父子偶尔呛声，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姜遥时常想，早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和平，早点来也挺好的。仔细想想外面除了惦记午阳之外，也无牵无挂，在这里老死，也无不可。

    六月中旬的那一日，西徨难得主动开口和君屹说:“今日是你娘的祭日，你随我去拜祭她吧。”

    姜遥怕君屹又出言不逊，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必要时用一下撒娇大法。

    这日特殊，君屹破天荒的没有和他父亲对着干，而是默默地去准备祭祀用的东西。花海之外的聚集地有一处市集，能买到一些檀香和酒水，君屹便往那里跑了一趟。

    西徨待他出门时，对姜遥说:“他倒是比我的周到。”

    “在人间瞧了些繁冗的礼节，顺便学了一些吧。他也是第一次拜祭母亲，自然会在意一些。”

    听她这样说，西徨心中不免痛心，若不是他，他母子也不用颠沛流离。

    君屹回来之后，他带着他们进了花海某处，打开他布下的结界，就看见一个有了年份的衣冠冢。

    这里面埋的是妤羲的旧物，却是连一杯完整的骨灰都没有。

    往日都是他一个人在祭日这一天来到坟前与她说说话，今日，终于能将二人的骨肉带来，想必妤羲泉下有知，也会宽慰一二。

    君无名将檀香点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响头。

    他这一生，直到此刻才感到自己是有根的，而不是像漂泊的浮萍，不知来处，不知归途。

    这一日，西徨说要在墓地再呆一会，就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小木屋。

    他们一如往日炖了一锅杂烩蔬菜，却左等右等不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