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就别推辞了！”樊英成说，“别的不说，就冲你给我做的棉鞋、棉衣还有这几顿饭，我也把你当亲孙女看待，收着吧！”

    董亚芬轻轻舔了舔筷子，又看了看罗方舟，罗方舟不置可否，她便以沉默接受了樊英成的好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董亚芬早起打扫卫生，樊英成在院子里打了几趟太极拳，进屋后见罗方舟正趴在书桌上写毛笔字，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小子，别浪费我的笔墨！”樊英成说，“就你还能写书法？”

    罗方舟写完“老骥伏枥”枥字，然后长长舒了口气，说：“别小看人呐，看看，我给你留的念想！”

    樊英成围着那四个字左看右看，慢慢点头说：“凑合，有点儿意思，回你们社科联给别人题个字还够用！”

    “那是，我也是中文系毕业的！”罗方舟得意地说，“当年参加书法大赛还得过奖呢！”

    “估计是乡里组织的书法大赛！”樊英成说，“行了，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罗方舟见樊英成郑重的样子，赶紧搁下笔坐在一旁等樊英成说话。

    “你的事儿我心里记着呢！”樊英成说，“先回省城好好上班儿，至于以后的事儿，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希望能帮到你！”

    “算了，我可不想走您的后门儿！”罗方舟说，“我更希望能靠自己的能力到恰当的工作岗位上工作！”

    “小子，别假清高！”樊英成皱着鼻子说，“你能到临海市委给那个黄什么的当秘书是靠的自己的本事吗？你到林北一路干到县委书记，靠的全是自己的本事吗？”

    樊英成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问的罗方舟哑口无言。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他之所以能比别人幸运的原因不全是因为自己的本事，而且很多机缘凑巧而已。

    “个人能力很重要，可给予更重要！”樊英成说，“你以为到了社会主义社会就没有‘英俊沉下寮’的事发生了吗？比你有本事的人多得是，可是比你幸运的却没几个，你得明白其中的道理！”

    罗方舟心悦诚服地说：“是，我明白——可是您准备把我弄哪儿去呢？”

    “我哪儿知道呀？”樊英成愁苦地说，“我毕竟退休二十多年了，说的话别人未必会听，只能尽力而已！”

    罗方舟点头表示理解，心想做官这事儿还真无法做到一身清白。就拿他自己来说，在过去几年的仕途中确实遇到了很多机遇，也得到了贵人的相助。他承认自己在提升的过程没有做到洁白无瑕，但是他对自己在工作中的表现是基本满意的，因为他一直在凭良心做事，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因为要等在第三天做第二次手术，罗方舟又跟董亚芬在樊英成家里多呆了一天。这一天对樊英成来说是惬意的，他出去跟人下了一盘棋，回来后就催着董亚芬做饭。董亚芬变着花样给他做了几道温软可口的饭菜，吃的他眉开眼笑。

    第三天一早，罗方舟和董亚芬向樊英成告别，樊英成像一下子失去了精神头，稍微挺起来的腰身一下子又佝偻了。罗方舟又说了一遍想带他一起走的话，可是樊英成说什么都不答应。

    “回去吧，明年再来的时候我怕是不在了！”樊英成伤感地说，“到时候你就把房子卖咯，或者留着也行！”

    樊英成的话让罗方舟心里涌上无限的酸楚，他再也无法像以往一样跟樊英成嘻嘻哈哈，而是一屈膝跪在了樊英成跟前，十分认真地给他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你磕的这几个头我收着了！”樊英成扶起罗方舟，说，“走吧，我要觉得哪不对劲就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带着小董一起来！”

    “老爷子……您别这样，您硬硬朗朗的！”董亚芬捂着鼻子说，“我会经常来北京看您的！”

    “工作忙就先忙工作！”樊英成说，“有空的时候就来，我在家等着你们呢！”

    罗方舟不知道说什么好，走过去抱住樊英成瘦弱的身躯使劲搂了一下，突然感觉这个身躯里蕴含的能量很快就要耗尽了，现在所放射的是最后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