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 

    “小师姐怎么进的王府？”

    问不出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周荃珝主动改了问题。

    这个问题好答，章纠白想了想，说：“其实在你们顺利入襄平的消息传出之前我就已经到了襄平。”

    “这般早。”

    “是啊。”

    出了独州她就径直赶往了襄平，因为她猜着若周荃珝无恙，一定会出现在襄平王府之中。果然，她才抵达襄平没两日，就听到了长公主与司隶台按察使已顺利进了襄平城的消息。

    虽确定周荃珝人是平安的，却并不清楚周荃珝会在襄平待多久，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该去找他，顺带将外头最新的消息带给他。

    襄平城好入，但襄平王府难入，她在城中转了几日才打听出了这日会有舞乐坊在王府中献舞，这才计上心头，想借着舞姬的身份去到周荃珝的身边。

    通过几日的跟踪调查，她选中了一个舞姬作为突破口。那舞姬有个相好因为欠了黑赌坊一大笔银子还不上被赌坊的人关了起来打骂，舞姬因为这件事愁的常在练舞时出错。

    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得抓住。

    后来，她主动找上舞姬同舞姬谈了条件做了交易。她负责将舞姬的相好救出来并帮他们摆平黑赌坊，舞姬要做的就是将她带进襄平王府。

    为了不引人起疑，舞姬拉着她学了几日的舞，还让她顶了另一个姐妹的名字。

    舞她学会了，王府也进来了，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的变故就是霖铃殿内的那出刺杀。

    她也是事后才想起，她既能借此机会潜入王府，那些刺客便也能。只是，好巧不巧，大家撞在了一起。

    “在王府里的时候你不要叫我小师姐了。”章纠白对周荃珝笑了一笑，“奴家如今名为含芳，大人切莫唤错了。”

    “含芳。”周荃珝将名字念了一遍，问：“你可知今日这几段舞，是因何而献？”

    “不是为了你么？”章纠白有点疑惑，“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摇了摇头，周荃珝有些无奈，“我对乐舞并无多大兴趣，这一点襄平王不会不知，又怎么会特地请来舞姬编舞献乐。”

    “那，为了今日与你同殿观舞的其余三人？”

    “他们三人都是王府的门客，若是为了他们，又何必特意等到我入襄平。”

    “难道是为了襄平王？襄平王爱看乐舞，觉得一个人看又觉得无聊，所以趁着你来了，就拉着你还有几个门客一起陪他看？”

    “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意思是，襄平王设歌舞是为了自己不假，却不是因为他爱看，而是因为他要从这些舞姬和乐舞中选出合适的，让我将其带回盛京城献给圣上。”

    是给圣上选的舞和舞姬？

    这个原因章纠白并没有想到过，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你真要以这个身份待在王府？”周荃珝问。

    “这个身份，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章纠白回过神，说，“这个身份最适合待在王府。”

    是挺适合的。

    含芳在献舞时察觉到有人欲加害司隶台的周大人，及时替周大人挡下了危险，此举令周大人感动，因而将人留在自己身边……这么一想，含芳的身份其实正好合适，至少不会引人怀疑。

    顶着这个名字的章纠白都这么说了，周荃珝便不再多言，只问：“你打算在王府待多久？”

    “怎么，我的伤还没养好，你就要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错了，我不该问。”

    周荃珝沉默下来。

    章纠白躺在床榻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被自己压了很久却始终压不下去的问题。

    “如今长公子下落已明，你待如何？”她问。

    将领遇战，若弃城而逃，是死罪。

    周荃瑾在西北一役中失踪，又被霍槐杨夫妇乃至周家人定下了战亡一事，此时便是还活着也无法光明正大地活着，更无法继续用周荃瑾这个名字活下去。

    若想让周荃瑾的存在变得理所当然，需要为之付出太多。

    这件事情不是已结公案，没有所谓的人证物证，只有一堆揣着好心的嫌疑人，怎么想，好像都是死局，都是困局。

    面对这样的情况，周荃珝要怎么办啊？

    见章纠白一直望着自己不转眼，也不眨眼，周荃珝沉默片刻，说：“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未到水穷处，总会有转圜之机。再等等看吧。”

    周荃珝只说等，没说要等什么，更没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章纠白便有些明白了，这件事，他不好说，这个问题，他不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