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不满。怜惜的是许宁似乎还深陷在过去的某种情感之中，而他却从未有机会真正了解她的心灵世界；不满的是，他一直以来自以为的付出与关心，却始终无法得到她真正的回应。或许，他和她都需要一些时间来理清彼此的关系，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感情。

    站起身来，程祁再次望向鱼塘。水中的鱼儿依然在无忧无虑地游动，而他的心却变得沉重而坚定。他知道，无论最后的答案是什么，他都必须要面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和许宁一个真正的未来。

    程祁推开家门，就听见母亲虚弱的咳嗽声从房间里传来，那咳嗽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摇曳的枯叶，带着一种力竭的无助。他的心顿时一紧，刚才在鱼塘边思索的那些情感纠葛一下子烟消云散。程祁意识到，在母亲最后的时光里，他不该被私人情感所牵绊。他需要全身心地陪伴母亲，尽力让她感到一丝安慰和温暖。

    他走进母亲的房间，见到她半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呼吸间似乎都带着些微的喘息。看到程祁进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亮，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她那羸弱的身体震得颤抖不已。程祁连忙上前，将母亲扶稳，轻轻拍打她的背，直到她的咳嗽渐渐平息。

    “妈，别说话，好好休息。”程祁低声说着，将一杯温水递到母亲唇边。

    母亲勉强喝了几口水，缓缓躺回到枕头上，脸上的倦容似乎又加重了几分。她看着程祁，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怜爱和不舍，声音虚弱地说道：“小祁，妈妈这一生没什么念想，只希望能有你在身边，多陪陪我，妈妈就满足了。”

    听到这句话，程祁的喉咙不由得一阵哽咽，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母亲时日无多，便下定决心，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陪伴她，不再去纠结那些烦恼与感情的波澜。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红楼梦》，这是母亲唯一能叫出名字的书，也是她年轻时最爱读的。他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念给他听，那温柔的声音和生动的情节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妈，我给您念《红楼梦》吧，好吗？”程祁轻声问道，试图让母亲回忆起过去那些平静的日子。

    母亲的眼中泛起一丝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啊，妈妈就爱听这个。”

    程祁坐在母亲床边，翻开书本的第一页。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如同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字句间的故事，勾勒出了那个久远时代的繁华与落寞，仿佛能带走房间里的病气，让时间稍作停驻。

    他一边读着，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向母亲。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久违的安宁，虽然她依然虚弱，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些生气。她半闭着眼，静静地听着，偶尔微微点头，仿佛沉浸在故事的世界里。程祁注意到母亲的嘴角偶尔会微微上扬，或是随着故事情节的变化露出些许感慨，这让他感到一丝慰藉，仿佛自己正在用这种方式为母亲驱散痛苦，带来一点点的欢乐。

    念到“宝玉挨打”那一章节时，程祁不禁停顿了一下，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会在这段故事时落泪，心疼那位为了爱情而受罚的少年。他轻轻地看了母亲一眼，果然见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程祁放缓了语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柔和：“只见宝玉用尽平生之力哭喊着‘我要见黛玉，我要见黛玉’，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将他所有的无助与绝望都倾诉而出。”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虚弱却透着感慨：“宝玉那孩子真可怜，为了个没结果的情谊，受了这么多苦。”她看向程祁，眼神里似有深意，“人生啊，有些情终究是看淡些好。”

    程祁感受到母亲话中的意味，心中一颤。他明白母亲是想让自己放下那些困扰的情感，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陪伴她这最后的时光。他握住母亲的手，低声应道：“妈，您说得对，儿子会听您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祁几乎每天都会陪在母亲的床边，给她读《红楼梦》。有时母亲精神好一些，会跟他聊几句书里的故事，甚至回忆起自己年轻时读这本书的情景；有时她的身体虚弱得只能安静地躺着，轻轻地听着他读书，脸上却依然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程祁每每读到书中的悲欢离合时，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语速，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在读给母亲听，更是在用这种方式与母亲一同度过她最后的岁月，让她的生命在文字的流淌中不至于过分黯淡。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似乎都成了他表达对母亲深情的方式，也成为了他与母亲之间最珍贵的记忆。

    窗外，风声轻拂，阳光时隐时现。程祁的声音在房间里低低回荡，如同一支温柔的安魂曲，陪伴着母亲，也抚慰着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