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冰海舞银绡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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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比起杀了这牲口,他更想勒着对方的脖子,一根又一根掰开骨头来看,看清那锥尖一般的心跳,为什么会在靠近时刺痛他。
凶兽低吼一声。
那是一具为战斗而生的身躯,庞然,却绝不笨重。
背后披覆着暗红色的鬈曲鬃毛,如冰下凝固的火焰,兽躯却漆黑,肌肉极厚极密地拧结着,肩背和后肢上,密布着铁甲一般的黑金色鳞片。但凡谢泓衣还能看得清,就绝不会在近身处激怒它。
天旋地转间,谢泓衣被它勾进怀里,死死按在腹甲上。
冷硬的腹鳞,急躁地磨蹭着他,缝隙里有他极其厌恶的气息,像是冷却的岩浆,随时会喷发出来。
谢泓衣心中却一动,想到多年前,一个同样带甲的拥抱。
对方半解到腰腹间的铁甲,刺鼻的血腥气,灼热的皮肤,冰天雪地中仅有的温存。
谢泓衣额心一跳,挥开了手中的乱影,喝道:“谁许你下来的?”
凶兽没多少神智,只知道更用力地磨蹭他。
朦胧的黑影,压迫在他身周,一轮黑日当空,抱得太紧了,胸肺间的空气都被活活挤空。
这是凶兽猎食的本能,对待心爱的猎物,不舍得一口嚼碎了,而是以另一种残暴的亲昵,珍而重之地勒碎在怀里。
兽吻不断挤压过来,嘴角向两腮深深裂开,无数暴突的獠牙,每一枚都能轻易钉穿他的身体,嚼碎他的骨头,却非要以湿润的鼻尖嗅闻他的头发,发出一串又一串雷鸣般的咕噜声。
冰海中的光,被利齿的裂隙所梳,一束又一束地斜射在他身上。
谢泓衣将手腕一拧,光影如练,横拦凶兽的利齿间,将它生生地扯开寸余。
“我是太纵着你了。”谢泓衣道。
凶兽大为不满,用利齿去磨蹭谢泓衣颈侧,想要找到一口咬下去的角度。
可它的獠牙那么粗大,根本无从下口,只能迫使对方仰起颈项,去吃喉口处极淡的一缕冷香。
“单烽夜!”
凶兽巨尾啪地一甩,竟冲到腰上绕了数匝,强迫他骑坐在腰腹上。
谢泓衣蓝衣被撕碎了一片,又惊又怒,耐心也濒临耗尽——
拼着最后的理智,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它吻上轻轻一触。
单烽一僵,像是小儿初尝到冰糖滋味,半晌才探出一点儿舌头,吧嗒吧嗒舔着他指尖。
再舔一下。
轻一点儿,不然会融化。
它舌头上倒刺丛生,怜爱地舔着那只银钏,银钏对它而言,就像枚纤细的指环,箍着一管儿晶莹的白玉髓,能轻易地舔出深粉色来。
谢泓衣额心突突直跳,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压制住拧断它舌头的冲动。
“肉身入冰,还是这样百丈的深冰,你发什么疯?你还有本事活着出去么?”
单烽扯着他腰身,一个劲往来时的冰窟窿里拖。
谢泓衣道:“要带我出去?顾好你自己!”
单论力气,他绝不是巨犼的对手。半拖半抱间,离宫城越来越远,冰海里浓重的血腥气,让他烦躁至极。
看不清。
只知道身体两侧的黑影,山一样向他倾倒,强烈的悲伤、执念、不甘、屈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群鬼的哭声,穿过巨犼飞扬的鬃毛,像弦琴凄苦的震鸣,他的胸腔也跟着拧紧了,剩下寒亮透心的一点。
一杆洞穿天地的雹师旗。
数十丈尸海与京观,素白丝绦化作漫天的引魂幡。无处安睡的魂魄,战场上永不散去的铁锈与血腥。
他的师门故人。
他闭着眼睛,也认出来了。
这一次,他没再从犼兽的怀里挣出来,而是一动不动地,将面颊牢牢贴在鳞甲上,仿佛雕像卧在冰上,只剩牙关细微的颤抖。
犼兽的长尾笨拙地拍打着他的脊背。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谢泓衣冷冷道,五指深深嵌进鳞片里,“你不是都忘了吗?”
神智不清的畜生咕哝着。
“你……不开心……凭……吊……”
尾巴圈紧他的腰身,与此同时,一大片光莹莹的薄绡笼罩在谢泓衣乌发与脊背上,飘飘摇摇。
无数无名骷髅间,游荡着这一抹白光。
死者不得安宁,生者也在冰海里囚困不去。
谢泓衣的眼睑被薄绡轻轻触碰着,竟有种流泪的错觉。
巨犼又道:“炼影术,为他们?”
谢泓衣半晌,摇头道:“他 们已经死了,死无全尸,重见天日也没有用。”
属于战士的,只有疲倦。对于他们而言,长留一战,永远没有尽头,雪害不灭,他们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