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人为刍狗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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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小太子端坐温书,面颊莹洁而尚有稚气,衣袖沿着案侧淌落。www.yuhege.com

    薛云附在侍女身上,长驱直入。横竖他是附身的,就算冒犯了小太子,也会有人替他受过。

    更何况……他在泥潭中太久太久了,好不容易,能在浑身流脓的剧痛中,爬向眼前人。

    近一点,再近一点,如当日那般垂怜他吧,撕开他满身疮痍,在太子座畔重化为人。

    被他附身的侍女,是来送衣裳的。料子柔软得像一朵轻云,绣线辉煌,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要得小太子青眼吗?

    薛云满心嫉恨,乐得给人添堵。衣裳自然是不送的,用力嗅了一通,咬烂后扔在了门外。

    另有一碟云片糕,薛云倒是老老实实端进了寝殿。谢霓没有抬眼,他就砰地一声,把碟子搁在案上。

    他能附身的时间很短,随时会乐极生悲。因此,盯着谢霓的每一眼,他都嚼烂了,疯狂往肚里咽。

    谢霓的鬓发,谢霓的面颊,谢霓的颈项……谢霓衣袖下的双手,右手缠裹了白绢,不知被什么剐伤了,还在渗血。

    案侧供着一把无弦的长弓,弓身也染了血,小殿下拉了多少次弓?

    长留宫不为他们的殿下疗伤么?还是说,殿下也有执拗而负气的时候?

    薛云如踏在悬崖边上,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每探得一分小殿下的私隐,他心中都会狂跳。

    ——那样名贵的玉簪花,上天无眼,使我来不及靠近,不知他生在怎样的净土中,啜饮怎样的风露,却窥见他花叶下秘密的阴影。是我应得的!是我在坠入乐极生悲的苦海前,最末一点残忍的慈悲。

    谢霓道:“你下去吧。”

    薛云不动,脸上针刺一般发痒,几乎要钻出猴毛来。

    他盯住了谢霓案前的一只琉璃盏,天还亮着,本用不着点灯,可灯芯中却萦绕着一簇红莲般的小火,映在谢霓瞳仁中,那样明亮的波光,仿佛一尊无情无我的菩萨像,忽而被朱砂点了睛。

    薛云忽而反应过来,太子方才不是在看书,而是对着灯火出神。

    在想谁?

    霎时间,这点灯火,就在薛云眼中变得可憎了。

    “吃。”

    薛云粗暴地打断了谢霓的目光。太久没说话了,那声音沙哑尖锐。

    他想抓一枚云片糕,硬生生塞进谢霓口中,逼着对方吃下去。

    ——快没有时间了,我快死了,这一眼何其短暂,非要称心如意才好!

    伸手抓向云片糕的一瞬间,他腹中忽而雷鸣起来,属于薛王孙的那点体面,让他臊红了脸孔。

    与此同时,谢霓两指轻叩桌案,一块云片糕为微风所送,落至了薛云手中。

    薛云一愣,攥紧了,直到糕点变成了滑腻的面团,小太子以为他是饿昏头了?

    他低着头,脖颈一下一下耸动,将那团浆糊般的东西塞在嘴里。

    那是终他一生,也再难忘记的甜苦味。

    那之后,他又附身接近了谢霓数次。每次都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目,谢霓眼中从未映出过他。直到——

    多年后,天火长春宫中那一场重逢。

    皎皎天边云,坠入污泥中。

    他居然能离谢霓那么近。

    不再是流着脓液的猴爪。年轻修士的手,滚烫而有力,足够捏断谢霓的脊骨,逼出对方濒死的抽搐。

    抵死交缠,撕咬,谢霓的皮肤冷得像冰雪,明明该狂喜的,却仍是融化的云片糕一般,难以言喻的甜苦滋味。

    永远也抓不住。

    记忆中,谢霓案前的那盏琉璃灯,终于令薛云醒悟过来——那是红莲业火。

    谢霓和单烽的相识,竟然远在二十年前?

    凭什么是单烽?

    薛云将手掌一翻,是耶非耶符发动。

    他的面目随之改变,与单烽已有了七八分相像。

    薛云向镜中瞪了一会儿,再度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他?”

    镜中这张脸,无处不深邃,无处不峻拔,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恶来。

    他为猿猴,单烽不也是畜生?要是单烽落得他当年那般境遇,只会更加疯魔。谢泓衣偏偏就轻信这餍足的凶兽。

    外貌变化的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有所改变。桌上封印着残影的酒壶里,忽而传来了急促的碰撞声。

    薛云毫不客气地伸指进去,学着单烽的声音道:“小殿下,是我——”

    话音未落,指上便传来剧痛。

    他嘶了一声,抽出手指。里头的影子很稚嫩,仅如小儿乳齿一般,撕出了一小道血口子。

    薛云将指腹塞进口中,啜饮那上头极淡的气息,嘴角一翘,道:“我们有什么分别?他不也想弄你么?现在我同他一样了,你看我的脸。”

    他又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