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团圆、别离 第(1/3)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A+A-

    《困渡寒鸦》 

    裕公馆的黑色镂空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黎宝因原地站了一会,这才卸下脸上伪装已久的无辜可怜。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天空。

    灰沉的夜幕,无尽雪仍在半空游荡,好似一场机关算尽的筹谋,由谎言编织的苦衷,再义无反顾地撞向地表,只因岩石足够坚硬,它就只能遍地残骸。

    就像裕先生。

    温厚皮囊之下,是再冷漠不过的铁石心肠。

    黎宝因捏了把貔貅镜子。

    离开小巷。

    她一步一步丈量回程,越过渐渐微弱的风雪,途径浓重冷郁的树荫,终于在烟火繁盛的人世间,感受到了冬日最原始的冷酷。

    元宵前夜的上沪城依旧优雅,思南路的街道上依旧少有车辆横行。

    黎宝因走了一公里多,终于赶上最后一班电车,窗外霓虹灯闪烁,街道两边早已挂满了巨大的月兔灯笼,她透过玻璃往外看,玻璃上的灯火也映入她的眼眸。

    虚妄梦幻,现实苦闷。

    黎宝因如同被夹在时空罅隙的过客,一念之间,被摇摆于世界两端。

    电车抵达终点站,黎宝因被司机用喇叭叫醒,慌忙下车,刚往回走了两站路,她就已经头重脚轻,走路都有些不稳当。

    街边售卖宁波汤圆的小窗口还在营业,光头老板正探着脑袋和旁边卖红薯的大爷闲聊,黎宝因闻着香味,伸手捏了把兜里的钞票。

    元宵将至,姆妈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又最喜欢吃烤蜜薯,今夜她回得晚,又没从公馆带回打包的饭菜,估计她在家早就等得又饿又心急,就买些零嘴哄哄她开心好啦。

    称好了汤圆,又挑了卖相最好的红薯,黎宝因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经过已经废弃的老虎灶,绕开路上七扭八歪的自行车,沉闷湿冷的过道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头晕,想吐。

    黎宝因扶着电线杆闭了闭眼,她按了按肚子,又伸手摸了把额头,忍不住想,聂海生真不是个东西!下手这么重。

    也不知道姆妈的药里,有没有对症的。

    她仰头呼出一口气,目光掠过头顶密集的晾衣杆,大雪早已不见踪影,油画似的云彩里,露着接近囫囵的满月。

    原来,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

    黎宝因意识混沌地想着,很快又低头行走,钻进了弄堂尽头的破败楼道,楼梯拐角的灯泡又坏了,路中央不知道谁搁了两个厨余的桶,污水外溢出来泼了她一裤脚。

    她贴着墙挤进去,耳畔是隔壁邻居播放的社区新闻广播,电流声夹杂着播音腔,音量大到震耳欲聋。

    停在家门口,黎宝因拉扯平整自己的衣裳,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然后努力从脸上挤出灿烂笑容。

    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姆妈,我回来啦!”

    话音未落,黎宝因就看到自家铁门自动大开,楼道里昏暗的光线打进去,顷刻间,照亮地板上狼藉一片。

    她脚下一急,险些却被塑料脸盆绊倒,连忙按下客厅灯光。

    “姆妈?姆妈!”黎宝因丢下东西大喊,可找遍了卧室和厨房,都没看到母亲陆瓶如的身影。

    她回到客厅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家里的窗户都被人砸了,抽屉柜子里的东西,也被人翻得到处都是。

    联想到上次被讨债时,母女俩躲避的场景,黎宝因连忙往后院跑去。

    后院被陆瓶如打理得十分整洁,墙根底下是一块小花园,平时种种蔷薇凌霄爬山虎,剩下的空地,一半用来存放阿爸搜罗来的各种古董物件,另一半改成了灵堂,现在专供着阿爸的遗像。

    她跌跌撞撞跑过去,还没靠近就看到地上全是瓷器碎片,乱七八糟的木质珠子滚了一地,七零八碎。

    仓库已经被搬空,四处都是凌乱的鞋印,瘦到皮包骨的女人抓着黑白相框倒在角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黎宝因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刚把陆瓶如拉到怀里,她就呛咳着大口大口地吐血,伸手抓着她,泪眼婆娑,无助至极。

    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口,黎宝因不自觉也滚下泪来,胡乱擦着她眼角下巴上的血,“姆妈,侬勿要吓我!我带侬去医院。”

    不等陆瓶如回答,黎宝因赶忙拽着陆瓶如往身上背。

    后背下腹的伤势隐隐作痛,黎宝因一遍不行就第二遍,一边背一边喊,“姆妈侬坚持住,我已经要回镜子了,我这就带侬去看大夫!阿爸的镜子能换不少钱的,阿拉马上就能过安稳日子,侬的病也会好起来。姆妈,侬不要吓我。”

    她不住地说话,越说声音越大,陆瓶如也满脸都是眼泪。

    黎宝因不懂医术,力气又不够,挣扎半天,两个人也不过是从后院挪到客厅。

    看着陆瓶如痛苦的神情,她着急去砸邻居的门求助,结果刚一转身,脚下就踩中袋子里的蜜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