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遗嘱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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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豪仆生得虎背熊腰,对付一个小小少年轻而易举,就要动手之际,感觉四肢蓦然一痛,不由顿住。

    为首的少年立即察觉周围有人,“谁在那里,出来!”

    崔如意早熄了灯笼,缓缓从夹道现身。按辈分她还是这群少年的姑姑,可是年纪实在相差不多,拿不起长辈的威风。

    而且她也无意介入这种皇室成员的争斗,只是对那少年有一面之缘,眼见对方下手毫不留情,不忍见他被欺凌至死,才出手制止。

    于是她只远远见了礼。

    那群少年私语窃窃:“哪里来的女冠?”

    为首的少年问:“你是何人?”

    崔如意道:“贫道在华阳观内修行,路经此处,只是想提醒贵人,邺侯虽去,隆恩尤在。”不要在人家的地盘闹事了。

    华阳观是先帝为她母亲建立的道观,她离京之前就在那里住过,现在,自然也是崔如意还俗之前落脚的地方。她这样说,其实有遮掩身份的意思。

    “今天华阳观来的只有玄真道人。”那少年很是警醒机智,一下便点破了她的漏洞。

    他走上前,月色实在清朗,可以将她看得清楚,“你到底是谁,不说实话本王就让神策军把你押走了。”

    崔如意一听他的口吻,便知道此人一定是那个最受圣上宠爱的皇孙,广陵郡王。

    李淳今年也不过十二岁,身量刚刚有拔苗的迹象,矮了崔如意半个头,但是他眉宇间傲气凌然,已有几分圣上的影子,气势上十分不输阵。

    崔如意心念一转,方才在内院她只远远看到玄真道人打坐的背影,当时还问过许氏,说是一大早就来的。于是她道:“郡王殿下,当真要对姑姑动手?”

    李淳拧眉,怒气中带着惊愕:“你怎么……”

    “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

    李淳退了一步:“不可能,玄真道人如今起码三十有余,怎会是你这模样?”

    崔如意赌对了,玄真道人是皇帝的大女儿,十年前为了避免和亲而自愿出家,足见地位超然,平时深居简出,没几个人见过真容。

    她从容道:“修仙辟谷,自然鹤发童                                                颜,邺侯不正是如此吗?”

    李淳虽然聪颖早熟,但是毕竟小小年纪,又见此人月下白衣飘飘,恍若飞仙,不禁信了一半,露出了一点被长辈抓住做坏事的赧然。

    崔如意乘胜追击:“如今已是寅时,我来时曾听有人在寻找舒王世子,想来他也在附近,不若诸位王世子先回前院,圣人或有要事嘱咐。”

    舒王曾是皇上属意的太子人选,舒王世子也与李淳互相敌视,一听此言,众人果然疑神疑鬼地看了周遭,担心舒王世子真的在一旁。

    一人迟疑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免得被人先告了状。”

    李淳脸色不虞,思量了一会儿,点了头。

    一群华服少年浩浩荡荡地走了,只剩下那个可怜兮兮的白发小子蹲在地上呕血。他实在是站不住了。

    崔如意叹了声“造孽”,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他只剩有气无力的喘息,崔如意心有疑惑也问不出来,两人就这样许久无言,唯有零星流萤路过水面。

    “你这样骗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少年开口了,嗓子介于儿童与成人的阶段,低沉沙哑,但是好在不难听。

    崔如意自然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当真是他们的姑姑。”

    李训默默看着她,见她神情坦荡不似作伪,疑惑中又低头垂眸。

    按身份,他还是他们的“叔叔”呢,照样是……

    崔如意对京中的情况都是从家书中得知的,她阿兄崔行有颗七窍玲珑心,总是用寥寥数语将事情的说得透彻明了,连阿耶都自愧不如。

    然而他也不是全知全能,比如这位白发少年,崔行就从未提及过。

    因为他远离那个权力中心。

    崔如意也实在没见过这样落魄的王亲,简直是被霸凌的存在。

    就因为这一头白发招了圣人的厌弃,还是因为雅王病弱不能领节度使而失权?

    崔如意没有弟妹,因为父母情感笃深,在阿娘去后阿耶一直未纳新人。家中冷清,父兄对她更是万般疼爱,每每逢年过节,她修行的地方总是能收到琳琅满目的礼物和一封又一封的家书。若是遇上闲日,更是能与之相聚山中,忘忧不知岁月。

    因而崔如意对这个看起来野猫一般可怜的少年心生怜意。

    月色西沉,哭声渐悄,邺侯府里一夜通明,仆人们从容地穿梭其中忙碌白事,哀凉的乐声随之吹起,有人爬上屋顶,手舞一件上衣,向着北面高喊逝者的名字。

    “归来兮,归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