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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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乾清宫灯火通明,照如白昼。
紫檀嵌玉理石书案上笔海如林,又设有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
多福毕恭毕敬,垂手侍立在下首,他面露为难:“陛下,虞姑娘不肯让婢女伺候。”
在咸喜宫那会,虞幼宁连婢女靠近一步都不肯,更别提让人伺候了。
浓黑的墨汁在雪浪纸上晕开,沈京洲执笔泼墨,连眼皮都不曾抬高半分。
他轻哂:“怎么,你如今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多福大惊失色,双膝跌跪在地:“奴才不敢,奴才只是……”
多福绞尽脑汁,脑袋低低埋在地上,汗流浃背。
烛火摇曳,明黄光影铺落在金砖上。
倏尔,偏殿忽然传来一记不小的动静,随之而来的是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
沈京洲慢条斯理起身,淡漠的眸子在宫门前掠过。
多福立刻叩首:“陛下恕罪,老奴这就让人……”
沈京洲漫不经心:“她在偏殿?”
碧纱橱后,里间一片狼籍。
虞幼宁不小心踩翻了沐盆,满地湿漉漉的,婢女跪在碧纱橱后,想进去伺候虞幼宁,又不敢忤逆她的话。
从方才沐浴开始,虞幼宁就不许任何人近身。
婢女跪在外面,只听里面沐盆“哐当”一声落地,一面忧心虞幼宁受伤,一面又怕沈京洲问责。
余光瞥见从廊檐下走来的明黄影子,婢女跪地叩首:“陛下,虞姑娘不肯让奴婢伺候,奴婢实在没有法子……”
沈京洲捏着小叶紫檀手串的手指轻抬,制止了婢女的声音。
碧纱橱推开,满殿烛火亮堂,缂丝屏风后,虞幼宁一身乌发披落在后背。
发丝还没擦干,晶莹水珠泅湿中衣,隐约可见精致白净的锁骨。
婢女送来的锦衣是这两年宫中的时兴样式,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衣襟处乃是用金丝银线绣制的芙蓉花。
腰间系着细长的一道五色丝绦,虞幼宁试着好几回,也系不上。
丝绦握在指尖,虞幼宁的目光却被衣襟的芙蓉吸引而去。
落在眼睑下的睫毛浓密纤长,虞幼宁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衣襟,一时竟失了神,她自言自语。
“这芙蓉花,好生漂亮。”
沈京洲脚步轻顿。
虞幼宁轻声:“不知油炸后的味道如何。”
沈京洲:“……”
一声轻咳落下,虞幼宁遽然一惊,下意识往角落躲去:“我、我不用你们伺候。”
她还以为是婢女闯了进来。
又一记冷笑落下,却是沈京洲的声音:“你胆子倒是不小。”
竟还想让他近身伺候。
虞幼宁怔愣:“……陛下?”
明黄身影在虞幼宁眼前晃过,虞幼宁蜷在地上,千水裙松垮裹着娇小的身影。
五色丝绦缠绕在虞幼宁修长手指间,锦裙皱巴巴的,丝绦也不知是不是打了死结。
沈京洲双眉轻拢:“过来。”
虞幼宁依言起身,慢吞吞挪动到沈京洲身前。
紫檀缂丝屏风映着一高一低两道影子,瑞麟香的气息萦绕在虞幼宁鼻尖。
她垂首低眉,余光瞥见自己的脚下的影子,又一次觉得稀奇。
鬼是没有影子的。
虞幼宁往前挪动半步,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恰好踩在沈京洲的影子上。
她忽而一惊,慌不择路往后退开两三步。
缠在沈京洲指尖的五色丝绦忽然滑落,柔滑触感滑过沈京洲指尖。
好不容易系上的丝绦再一次散开。
沈京洲缓慢抬起双眼,眼中无波无痕,好似一口古井冷冽森寒。
“你、你不疼吗?”虞幼宁怯怯开口,嗓音细若蚊声。
沈京洲双眉皱起。
虞幼宁小声嘟囔:“……我刚刚,踩到了你的影子。”
鬼是无影无踪的,像是一缕烟,又或是一团青雾。
不会生病,不会受伤,也不会流血不会疼痛。
可虞幼宁每每不小心在路上撞见别的孤魂野鬼,都会下意识道歉。
沈京洲淡声:“不会。”
虞幼宁眨眨眼:“真的?”
她小心翼翼扶着漆木条案,拿脚尖轻轻踩了踩自己的影子,先踩踩自己小腿的影子,然后再踩踩自己落在地上的手影。
笑意在唇角荡开,虞幼宁望着沈京洲,眼睛笑如弓月:“真的不疼。”
那双弯弯眼睛中盛着的笑意真挚,不掺杂一星半点的造作虚伪。
沈京洲眼睛半眯,自上而下打量着踩着自己影子乐不思蜀的虞幼宁。
虞幼宁生母东窗事发后,她就一直被关在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