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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因母亲的离开而被打死。

    “所以她妥协了。”

    V光听到这里就已经判断出了结果。

    是的,秦颂的母亲妥协了。

    但这次,她却感觉到了儿子的支持。母子俩一起出摊的时候,秦颂也会帮着帮忙,减轻母亲的重担——小少年并没有因为家长职业不光彩而感到羞愧,反而更有动力去完成老师的作业,将节省下来的时间花在帮助妈妈上。

    “虽然童年应该天真的时间压缩得几乎看不见,但也是有好处的。”秦颂后来说:“我很早就知道了挣钱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一点点挣钱的窍门。”

    那段时间应该是快乐的,哪怕是人生的长线上只能用点丈量的快乐,却也是秦颂童年难得温情的时光。他放了学就背着小书包去妈妈摆摊的地方附近,如果没人就借着还没落的太阳写作业,如果有人就收起书本,在妈妈需要的时候递上工具或者打包物品。

    到了冬天,妈妈会找一个铁桶,买一袋子红薯,在学校后门的拐角处卖给往来的学生家长。她的儿子会闻着香味找到她,然后对着同学招手。

    “我妈烤的地瓜可甜了!你们要买吗?抹零!”

    秦颂其实期望过的,这种日子可以继续下去,哪怕家里依旧是穷的。可是有一天,他转了很久,也没找到熟悉的味道和身影。

    “那个酒鬼老登很久没要到钱,偷了别人家的酒喝,被打了一顿。他躺在家                                                里越想越气,就拿着刀埋伏在阿姨去颂哥学校的路上……他把阿姨杀了。”苏珊叹气:“然后自己去公安局自首,被判了无期,还没到判刑就因为肝硬化死在了看守所。”

    事实其实更残忍些。

    警方的案卷上,受害人遗体的头部是缺失的。心怀迷信思想的凶手认为死无全尸可以使受害人的灵魂不得往生,因此特意在自首前回了附近的农村老家,将受害人的头部扔到了猪圈里。等到警方赶到猪圈去寻找受害人头颅时,只找到泥泞中带着头发的头皮碎片。

    秦颂就这样看着残缺不全的母亲被推进火葬场,抱着最简陋的骨灰盒,在一群争执财产分配的大人中默默离开了殡仪馆。他到了最近的河边,孤身走下河沿,将母亲的骨灰浸在了有些湍急的水流中。

    那是条支流,末端会汇入主干,而最终,它将会汇入黄河,奔流向海。

    秦颂想,如果妈妈生时这么苦,那么死后也该享受些自由。

    那帮人,竟然在刚刚想分遗产的时候,谋划着将她和畜生合葬。

    那在当时是石破天惊的举动。

    作为将母亲挫骨扬灰的罪人,秦颂理所当然地被亲戚们遗弃,并且筹谋着让刚中考结束的他去外省市打工——他们并不关心秦颂的成绩,也不在乎他的前途,更不会顾念着前来苦口婆心劝说的老师。

    “能进一中怎么了?奖励五万块钱打工半年就挣回来了!我还有介绍费哩!”

    说着这话的舅舅转头就会秦颂义愤填膺:“你可得听我的——那家人可都是帮杀人凶手的,他们恶着呢!”

    在争论中,秦颂看着他的长辈们拿出不知何时的欠条,瓜分走了母亲的遗产,又看着他们唾沫横飞地畅想吞吃他的人生。唯一坚持让他继续读书的奶奶立刻就生病了,不到半个月一命呜呼。秦颂想,他如果不想办法,他绝对会烂在这里。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小姨。

    那是他妈妈口中家里最有出息的姑娘,虽然读完初中就进城打工了,但小姨却借口换高薪工作拿回了身份证,在火车站停站时跑上了另一辆方向相反的车,从此和娘家断绝了联系。

    但小姨是联系过他妈妈的,在听说他妈妈要离婚之后,小姨打来了电话。小姨说她在云京打工,原本给好心的菜摊摊主打工挣口饭吃,没想到被偶尔路过遛狗的小姑娘夸奖,说她把菜摊收拾得整个菜市场最干净整洁,然后被现在的主家看中,请到家里当保姆。

    “姐,云京机会真多,我也没想到我能住这种房子。大门口有警卫,一层就住一家人,又宽敞又干净,每天就做做饭,收拾收拾猫狗,我一个月能拿几千块钱。”小姨说:“等你离婚了,你也来云京。我养你们俩都行。”

    秦颂记得那时的妈妈眼睛亮晶晶的,她嘴上说着“那姐赖上你了”,实际上却想着怎么去云京做点小买卖。

    但她对云京生活的畅想在刀下终止。

    那是深冬。

    秦颂在奶奶坟前烧了点纸磕了头,他知道一向硬朗结实的奶奶死得也不明不白。只是他现在没有什么也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赌一把。

    或许春日的生机,就在云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