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厕所，也可能出去找客户了，谁知道呢。

    林北霜躺在床上，看着黑黢黢的窗户出神。

    她生病的事没和父母说，说了有什么用，两人舟车劳顿的赶过来，照顾她几天，她哥还得埋怨她小题大做。

    隔壁床的病人妈妈拿过几个苹果放在她床边，说：“姑娘，来吃点水果。”

    林北霜想拒绝，想说自己吃不了东西，但看到那张和蔼的面孔，她不知为何，轻声道谢收下了。

    真好啊，一家人和和睦睦地说话，不像他们家，凑在一起就是要钱和吵架。

    林北霜出神，这种感觉她很熟悉。

    是羡慕。

    柳双双的声音传过来，柔柔的，她说：“生病的时候人最脆弱，我去陪你一会我就回去了。”

    林北霜想拒绝，刚要开口，柳双双就打断她。

    “我那次出事你不也照顾我来着，再说我也得看看护工大姐行不行，不行我好给你换一个。就这样，挂了。”

    林北霜用浮肿的右手握着手机，温馨的一家在旁边谈论出院的事，她转过身去，解锁手机。

    OA显示，她所在项目群拉进来一个Alice，负责她生病期间所有的工作。看吧，一个Nacy倒下去，千千万万个Nacy站起来。等她回去，这个项目估计也没她什么事了。

    公司就像一辆跑在路上的汽车，绝不会因为掉落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而影响速度。Alice在群里消息回复的飞快，林北霜用手指滑动聊天记录，默默看着。

    看来今年年底的绩效要缩水了，林北霜想，她还有贷款要还，前天她妈还一直念叨家里钱不够花，让她打钱过去。

    身体的不适暂时被烦恼盖过，林                                                北霜刚刚那阵悲伤春秋的孤独感被危机感代替，恨不得马上拖着病体回去上班。

    正琢磨着，一只微凉的手摸了摸她肿起的手背，清凌凌的女声一边摁铃一边喊着：“你都这样还看手机呢?回血了不知道吗！”

    林北霜回头，逆光下柳双双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

    柳双双等护工大姐回来又絮絮叨叨嘱咐了一遍，林北霜睁着悲伤蛙一般的眼睛盯着电脑。

    电脑是今天HR借着体恤员工的名头送来的，外加一个果篮。

    柳双双进来后看她正在坚强办公，楞一下，随即走过来一把合上电脑盖子。

    她说：“林北霜，你疯了吧，有什么活不能等你好点再干！”

    林北霜打着吊瓶行动不便，她坚强的打开电脑：“都跟你说了没事，我刚走了一天就有人接手我的我工作了，我得盯着点。”

    柳双双没再劝，护工大姐因为有家属过来站在床边束手束脚。林北霜手肿的打字不太方便，她说：“我没办法呀，我得工作。”她扭过头，一直憋闷在心的情绪像漏气的车胎，慢慢释放着，“今年公司已经开了不少人了，我不能掉队，我住院第一天，我做了半年的项目就有人接手了。”

    柳双双说：“你们这些个名企人士，能不能不这么卷？”

    林北霜慢慢点着鼠标，她说：“就是这么卷，绩效考评打分制，谁分低，谁就得走人。”

    大家谁都不想卷，当第一个内卷的人出现，“卷”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染了所有人，你到点下班走人，但总有人熬到深夜，到最后大家谁都不走，把大楼熬成一座灯火通明的妖洞。

    柳双双问道：“那我想知道，走人了能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拿赔偿，然后找工作。”林北霜说着说着，愣住了。

    大多数人在这苦苦支撑是为了可观的薪水，为了名头，为了虚无缥缈的前程，所有人憋着一口气，使劲熬着。中层带头，底下人跟着拼命。

    走了会怎么样？不怎么样，大不了重新找工作。

    林北霜陷入沉思，首付她交的比较多，贷款压力真的还好，她真的需要拼成这样吗？

    “我感觉咱们像头驴一样。”柳双双徐徐说道，“眼前栓个胡萝卜，没日没夜的拉磨，挣多少钱都有花钱的地方，有钱了就要买房买车，买不起固定资产就要买包买鞋，好像有人驱使一样，你就是要不停地赚钱，还要不停地花钱，这样才是努力优秀的人。忙到最后，驴也没吃到眼前的胡萝卜，还累死了。”

    说完这些，两个人陷入沉默。

    屏幕中群里还在沟通细节，弹出了线上会议的对话框，林北霜没有点进去。

    “歇歇吧，天塌下来也得等病好了再说。”柳双双坐在床边，护工大姐在另一旁玩消消乐，旁边病床一家人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林北霜慢慢躺回床上，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她很没有安全感，钱赚的不少，但又流水般的从指缝溜走，父母不是她的依靠，他们的眼里只有哥哥，没有人能是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