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姐妹合力助出逃(二)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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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染上鲜血,她从此不再是那天真无邪的少女,也成了满腹心机的奸人。
车轱辘转动,水车开始行走。她心脏砰砰直跳,泪水扑簌。心道,朵图产子可顺利?顺安宫的人能否安全?若是逃脱失败,或是岑湜发现,又该如何?这些都是想不到的变数。
箱子里摇摇晃晃,牵着她的心也惴惴不安。合上眼,突想起那日她试衣时的不速之客。
当日相思鸟吃下卓怜袖试毒的药,秋棠正去处理死尸,撞见岑湜一个人造访。他惯常就是不请自来的,惊了纾纾一大跳,幸好机敏搪塞过去,也不知他有无后觉。岑湜心思缜密,无人敢保证滴水不漏。
正琢磨着,外头声音嘈杂,她竖耳细听。
水龙在宫里头很有名,听说去救火,路过的各殿闲事婢子都跑上来帮手,速度越来越快。这就是之前卓怜袖不驱赶之意,越多人认得,就越不惊奇在意,水龙车出去得也更为顺畅。
她们筹算过,路上倒没旁的要紧,只是出宫门时,怕禁军盘查,这是纾纾向莫偃戈手下安排的事。
她等不及他回京了,缨缨始终没有消息,她必须去寻她!
那名禁军颇有些本事,商定立夏日行动,早早就与安福门的换了班,此刻又有不少被调去颁政坊,守卫松懈。卓怜袖将手令一示,城门一开,交接至城外潜火营。
这不过是最寻常的门而已,大木刨连,打孔钻眼,雕花上漆。可这也是最不寻常的门,隔断多少人的荣辱与悲喜,出路和一生。
她望着队伍越走越远, 只觉又悲又喜,猛一抽搐,差点缓不过来劲儿。
纾纾就像带着她们几个的梦想和希望走了,也只有她还有父母亲人,有可惦念的一切。犹记当初始闻这计策,起先惊讶,后又释然。若不是薛玢,就再无谁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卓怜袖自愧不如。
纾纾听得声音,皇城的地砖平坦整齐,城外是夯土,车轮一滚,一个硬一个软。她不敢相信,竟如此顺利就逃出皇城。
救火必先蓄水,离龙兴寺最近的水源是本寺水井。从前同母亲来上过香,因熟悉地形,且有高塔,可利用水龙,所以将起火点定在此处。又用读书人性命牵制岑湜想法,加上卓怜袖和朵图一旁激发,让他一时思路扰动,才能浑水摸鱼。
静静等那车停,直到有人说道:“打水罢”,她轻轻扳开箱底的榫扣,底板漏进细碎的光。
闭塞许久,此刻世间的声音都清晰起来——南风轻吹,远处人声鼎沸,熊熊大火烧焰之声……
她抖着手抚摸地上青草,是带着露水的。
泪水打湿眼眶,腔子里极烈的一股骄傲、酸楚涌上来。她就将获得自由!
弓着身往地上一滚,双手将箱底扣上,耳边细草擦着她耳朵,生疼,可心底却无比喜悦。
她匍匐在地,用双肘一步一步往外逃去。
每挪动一寸,仿佛就多了一丝盼头。往日的委屈、不甘、伤心、厌恶,此刻都不再存在。她想起第一次踏入宫门那夜,有什么从身体里消失的,看着低矮视线里每一粒土,每一颗尘,她觉得它们又都回来了,一层一层灌入体内,兴奋得让人不住颤抖。
是这里,井院不大,若是五车一字排开,那最后一辆必定靠门。纾纾仔细辨认地上脚步,边抓起一把泥土往脸上抹去,将头露出水龙车阴影时,正好附近打水的人都在井边。她铆足力气,奋力往前一爬一跳。
脑中热血涌动,背上起了一层薄汗。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梳着男式高髻的她,终于逃出樊笼!
回首一望,火光冲天,兴龙寺佛塔通体燃烧,尽管隔着几进院子,但塔身极高,这红色的庞然大物张牙舞爪,仿佛要倾轧下来,将人吞噬。
她顾不得这么多,就算此后面对的是无数险境和困苦,只要此命在,必不负己身!
纾纾不禁轻笑,刚要迈步,却发现双脚发软。
那又如何,她发狠似的猛一锤大腿,僵直感片刻消失,一道瘦小男子身影闪身穿过石门,低头疾步往外走去。
卯时初刻,有人在颁政坊巷尾见到一位小郎君倚墙假寐,他好似从火场回来,脸上泥土灰烬四布,衣裳污浊。好心的老婆婆劝道:“郎君可是力竭?去好处休息罢。”
纾纾睁眼,方才梦中昳丽的脸仿佛还在眼前,她怔怔一愣,恍悟这儿是哪里。
只见小郎君摆了摆手笑道:“无妨,火灭了就好。”
第二日,满城皆见,兴龙寺佛塔烧得只剩个枯架子,黑乎乎地伫立在京城西角。不过另有一事更为古怪离奇,短短几个时辰,传遍全城,连说书先生都编出不少版本。
不到半年,各州各县都有散逸,百姓茶余饭后趣论此事,几乎与当日黎王被擒的谈资旗鼓相当。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