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旧人来袭满疑虑(一)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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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株树下还有一丛矮灌木,大约三尺高。m.dermstem.cc

    纾纾想着蹲下正合适,此刻已憋得不行,正欲放下灯笼,许是眼花,灌木丛间突然冒出什么黑乎乎的一团,她眨眨眼定睛一看,仿佛又不见了。纳闷之余,不敢走动,只站在原地想再细察。

    她离坡下不过一丈远,须臾便可走到。人在未知时刻,深夜遇此异状,自是惊惧,可刚闪过一丝,想到腹中孩儿,纾纾便有如十二分的勇敢无畏灌入四肢。

    她咬咬牙,抬脚往侧方挪去几步。

    深更半夜,就是有鬼也不怕,两个人的阳气还压不住鬼么。不过那灌木丛是不敢再去,只好将灯笼放在草间掩着,再把裙带解开。这姿势倒颇为难受,该叫巧月来。

    怀孕确实艰难,世上母亲的伟大之处大抵如此,却鲜有人道。

    她面皮轻薄,连出恭都不愿叫人服侍,也不知生产时会不会羞愧至极。倒不是被那世俗礼节所拘,否则也不会在莫偃戈面前露出裸足,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狼狈模样叫人瞧见。

    整理衣裙,执灯再起。她特意往方才黑影之处又照了照,乔木耸立,簌簌叶响,并无怪异。

    草原的夜广袤无垠,星罗密布,凉风四起,她搓了搓手臂。

    转身,抬脚。

    “嗒嗒”。

    一串细微点踏声忽自背后传来,转瞬即至。耳边擦过一道劲风,什么东西又凉又软拂过耳尖,明月有光,远处营地上还有点点灯火。她霎时反应过来,好像是衣袖。

    眼睛彻底闭上之前,纾纾不假思索抱住肚子,隐约闻到一股草药气味。再不知事。

    ***

    薛琮刚诞下时,瘦瘦小小,皱皱巴巴,如同一只丑猴。缨缨和纾纾担心了好几个月,怕弟弟活不下去,怎知母亲悉心喂养小半年,倒变副模样,白白胖胖,能笑能吃。小手小脚晶莹剔透,比街边瓷泥师傅做出来的还显可爱,一身的奶香,滑不溜秋。

    纾纾自知孕期几乎没有好好休养过,肚子也比旁人同月份的小,近来越加忧心孩子情况,唯恐生下来比弟弟还羸弱。母亲和缨缨也不在,眼下能倚仗的似乎只有苗姑姑与巧月。

    “娘,娘。”纾纾合着眼不住叫唤母亲,双手护肚,额心冒汗,两弯眉毛纠成绳结。

    她无梦,脑子里却一直盘桓薛琮婴孩时的模样,心头狂跳,肚子好像烧起来,孩子十分烦躁,又扑又踢。

    “娘!”她一声喊叫,猛地将眼一睁。

    车顶,是皮革做的。

    她挤挤眼角,非但是皮革制的,起码阔有□□尺。

    纾纾愣了愣,余光一瞥,这不是她的车厢!

    脑袋一扭,这车厢宽阔无比,比她的大了两倍不止,自己卧处更是蚕被丝枕,厢内装饰绣金镶珠,梨木地板,软铺四壁。厢中矮几一方,茶具齐备,一盏香炉,缭绕生烟。

    因太过震惶,此刻才嗅出一丝清香味道,滚滚喉头,一时懵然。

    “你醒了?”厢门突然推开,一声男音陡降。

    她耸肩一哆,转脸一看,霎时唇如纸白。

    来人低头弓背,反手将门一关。虽无法直立,但那身纡朱曳紫、峨冠博带,尊贵之气扑面而来。她识得那垂首时纤长浓密的睫毛,丰润秀气的鼻尖,只觉刚平复半分的心跳又如擂鼓般急切躁动起来,毫无章法,且徐且疾。

    嗓子便如枯草堵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痴傻般看他坐在身侧。

    纾纾呆呆将头一仰,仿佛见着天外来客,不信是真,想伸手触碰,却怕惊扰梦境,指尖略略一弹,复又落下。

    “怎么?不认识我了?”岑湜微微一笑,嘴角却似线般拉扯,像皮影戏里牵动关节的木枝,僵硬又不易察觉。

    方进门那一瞬,由衣饰带来的高不可攀之感在他这弯浅笑下消散而去,他还是原来那熟悉的味道。清贵但亲和,姿貌柔润,毫无尖锐之气。

    “见,见过陛下。”纾纾撑撑手臂想立身做礼。

    孩子不知怎么,更加兴奋,扑踢之下,又增抓挠,她突感肚皮如波浪起伏,左右鼓动,欲往外跳。

    “岑湜!孩子!”顾不上礼仪,她将他手掌一抓送至脐间,抬首哽噎道:“许是见到你很高兴。”

    纾纾曾想过会在什么场合再见到他,或是此生不复相见。

    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样快,这样猝不及防。

    几个月前逃出宫时,她是不甘的,委屈的,甚至愤怒,随后自由身下,期盼顺至。

    可不知为何,孩子一日日成长,想到他的时候便愈加频繁。或是母子连心,孩子终归有一个父亲,血脉相连,捎着她也总是行思坐忆。

    说到底她对他是失望更多,惧怕他的权力更多,但作为孩子父亲,她并未有一丝怨怼和记恨。

    若不是缨缨之故,她也生不出那么多勇气谋划这一切。此时虽略有尴尬,但何来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