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暗潮汹涌欠东风(二)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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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阖家皆诛,徒留她一个,每逢此日,她定当悲痛非常,不能自已。
听说去缉拿黎王时,为防暴乱,除千里迢迢调来辅国大将军莫仲筹亲自率莫家军坐镇外,还捉崔格中当场斩首,以示杀鸡儆猴之意。
据坊间传闻,有不少乡民闻他名声,皆义愤填膺,鞭尸笞肉,死状惨烈。不知崔萸琴知晓时如何作念,纾纾不能想象。不过总归是他咎由自取。
又过几日,传来噩耗。
这天纾纾午憩将起,秋棠从外头带来莫偃戈的手信。她本是往常一样轻松阅览,直到看见“薛璘随斥候小队敌前侦查,迟迟未归,已有十日”字句,只觉天旋地转,眼花耳鸣。
?州多山岭,沟壑纵横,又因水网密布,深湖沼泽多见,缨缨自小在京城长大,若是失踪在里头,地形不熟,恐难预料。
“娘娘!”秋棠赶紧扶住她。
纾纾冷汗直冒,一阵心悸。五脏六腑都像被谁掏去,内里空空如也,仿佛丢了魂,五感尽失。
恐未看清,又将寥寥数语细读两遍,饶是再从容稳重,此刻也不能处之泰然。她 抖着手将纸递给秋棠,脸色瞬倾惨白,泪水就滚落下来。
“我去见他......”她喃喃站起,腿脚发软,一趔趄又扑在地上。
“娘娘!”等秋棠看完,六神无主,直直跪倒,“娘娘,怎么办?怎么办?”泪如雨下。
几人从小一同长大,一时间如走马灯般,缨缨的音容笑貌浮出脑海。思及她入军紧急,并未亲自告别,纾纾心如绞痛,如何也爬不起来,只能哆嗦着捂住胸口。
地上沁凉,寒意直钻血肉。
许久,突闻啾啾一记鸟鸣。那声音清亮婉转,欢快异常,倏忽又随至一群莺歌燕语,如浪般涌来,洗入耳朵。本匍匐在地,纾纾呆呆将头一抬。
只见天镜澄洁,游云舒卷,红砖橙瓦仿佛涤净般清晰明亮,院中梧桐新叶,草籽发芽。嗅觉也恢复,春泥芬芳,桃香四溢。她一激灵,手便凭空一抓,指尖微痛,这才发现甲端已在地砖上刻出几道印痕。
不,还有希望。冥冥之间有长鸣钟声自脑内敲响,她觉神思渐澈,身上汗毛竖立,手脚听唤。
“不能去找官家。”她撑住桌台站起,一劲儿抽出秋棠手里的纸张,移开灯罩燃成灰烬。
她得装作不知情,否则暴露与宫外互通消息一事。前朝既还未动作,说明莫偃戈的人比官家驿使快。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岑湜知道后加派人手营救。相信莫偃戈还在搜寻,但自古交战,斥候迷路未归或被敌俘虏之事常有,况她一官眷女子服役本就没有经过朝廷签印,此事若明上朝堂,到底是先让父亲遭受弹劾,还是将她治罪问刑犹未可知。
信上说,鏖战在即,又有顶头节度使一力弹压,莫偃戈只能着亲兵近卫每日额外搜山,进展缓慢。
果不其然,?州战报传回后方,此事不见笔墨,只在末尾提了一句有斥候队失踪,并列明姓名。朝堂官员并未在意,主就战情各抒己见。
这是莫偃戈给岑湜和薛铭的暗示,谁又能想到名字里还有女人。
纾纾备好一箩筐的话等岑湜前来,如何以理服人,又或是委婉求情,思虑一层又一层。岂料余有庆先到,道他已密信宛鹤节度使,另派专团营救,务必要找到尚书之女。
谷雨。还是没有新消息。
岑湜有空来时,纾纾波澜不惊,也不多问,也不逼求。
避开她叫宫人一问,道淑妃娘娘近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日日忧心,愁容惨淡。
“纾纾,我庶务繁忙,不能多陪,令姊之事我记在心上。可还有什么愿望能令你舒心?我定设法满足。”
看他熬红的眼,纾纾淡然道:“陛下,不若解去我禁足?”
岑湜微愣,讪讪一笑:“除此之外呢?”
“再无其他。我也没什么想要的,陛下请回吧。”她缓缓合上双眼。
她要疯了,再这么蹉跎下去,自己一派矫情同他周旋的模样连照照镜子都嫌恶心。
算算日子,朵图产期将至。
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