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魂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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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十六年》
景和元年。
上元日。
朔风渐起,大雪纷扬。枯枝被落雪压得发出轻响,在这样静的夜里格外喧扰。
大理寺狱之下,透过头顶狭窄又微弱的月光,楼若能依稀瞧见至白的雪色。这是她回京以来第一次得以望见飞雪,哪怕此刻身处阴暗潮湿的狱牢内,她心中仍漾起了几丝甜意。
她早已记不清这是入狱的第几日了。
起初她还能有力气挣扎,被狱卒捆绑在牢架之上,她还有力气质问:“朝廷未立,大理寺不过空有名头,你们哪来的胆量敢缉押百姓?”
可他们说:“新天子早已登基,我们当然奉的是陛下之命。”
后来,她才知道,如今那九五至尊之位上坐着的是她的青梅竹马沈弃。他不仅下了令将她打入大理寺狱,更昭告天下,他要娶清平郡主为妻,接她入主中宫。
这些都是那位郡主所说。
她来时几乎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打量楼若,看着楼若身上遍处的鞭伤,和因被冷水洗劫过后湿漉漉的发丝,她根本没肯在嘴上饶过她:“半月前见公主,还不是这样啊。”
甚至,语毕后还轻捂住了鼻口,像是为了遮挡楼若此时发脓的伤口所散发出的难闻的气味。
言行间,无一不是羞辱。
“不,我忘了。陛下登基,新朝已立,你顶多算是个前朝余孽……哈哈哈……”她的笑声更是近乎有些癫狂。
楼若想不明白,她与这位郡主素昧平生,即使有过一面之缘但绝不会结下什么梁子。
“不知你因何如此恨我?”
恨不得如此羞辱她,将她仅存的几分骨气也要磨尽。
清平闻此笑意尽敛,看向楼若的眼中似有滔天的恨意,更是无所顾忌地用指尖压向她的伤口,“锦绣十三年,我父戍边,天子忌惮他已久,将我和母亲召回京都,以我母女二人性命威胁我父。”
“锦绣十五年,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一次团圆。却遭天子暗杀,我差点死在荒郊。”
“锦绣十六年,国破,天子死了。”
“可我心中的恨意不曾减过,这一件件我该向谁讨还?自然是你。”
锦绣年间,天子最疼爱的小公主;如今,前朝皇室唯一的血脉。
楼若逃不过,也从没想过逃。
可清平一步步将她逼至绝境,“而你这样一个怯懦至极的人,竟还妄想复国?”语气里也全然是不屑。
楼若没有办法,那一刻她只想要挣脱围困住她的这副牢架,哪怕手腕处已经血迹斑斑,整个人已经狼狈至极,她只要尚存一分气力,就想要挣脱开。
“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证据诬陷父皇?”
清平没给她一息之地。
当被狠狠地掐住脖颈时,她的最后一点气力也被耗尽了。清平附在她耳畔,说出了那段预谋已久的话:
“我没有,可沈弃有。他同你青梅竹马,他沈氏虽是你父皇心腹,可那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如何容许龌龊的楼氏皇族掌权呢?如何容许你这个前朝余孽再苟活于世?”
“你以为,他同你站在一起,便是与你同道吗?”
“真是可笑……”
随着清平一声轻蔑的叹息后,楼若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暗淡下去了。
原来……原来沈弃竟是如此看待他们的……
故国覆灭三年,沈弃陪她了三年,一路同她从长陵回到上京,从四处逃命走到权力之巅。她将真心相付,性命相托,最后却被他一击致命。
光明磊落吗?
伪装真心竟也算得上光明磊落吗?
她不禁冷笑,在牢狱昏暗的火光之下,她终于看透了沈弃长久以来蒙在她眼前的面纱,揭开了他虚与委蛇的伪装。
哪怕那一刻,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地痛,楼若还是强忍着泪水,试图让自己清醒下来。她不想死在这,更不想就这样任人宰割下去。
可在这样深的水里,她根本抓不到浮木。
“别再挣扎了,明日是我和沈弃的新婚之日,今夜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活着。”清平只轻飘飘地摆了摆手,身后的狱卒便已提了毒酒上前。
楼若嘴唇早没了血色,在她不认命呛了几口毒酒后,气力也被消耗殆尽。狱卒见机强行而灌,她没了气力挣扎,那杯毒酒最终还是入了喉。
望向头顶雪光的那一眼,成了她的最后一眼。
不甘、怨恨却紧紧萦绕在她身边不肯散去,她不得不紧闭双眼试图驱散,却瞬间入了另一番景象。
仿佛置身于三年前那个狭窄又阴暗的甬道。
父皇还在前面紧紧拉着她的手。
耳边是嘈杂无序的阵阵风声,她听见他说:“阿若,快!没有时间了,从这里一直走下去……”
前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