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入局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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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十六年》
锦绣十六年。
长州城外,沈弃和楼若曾亲眼见证过将军赵其倒下时的样子。他的血顺着沉重的盔甲,一点点流成血泊。暮色四合,天边甚至也是血红一片。
等到楼若一路赶到她舅舅跟前时,他的气息已经微弱至极,嘴角却还有淡淡的笑意,他在庆幸,“幸好你还活着……”
“阿若……”
他已经声嘶力竭,“好好活下去。”
一向骁勇的将军倒在血泊里,他手中长凌剑血迹未干。没人分得清,这是谁的血。
他杀了他心中该死之人,也杀了自己。
楼若在心里一遍遍问他,舅舅,没有你,我还怎么活下去?
长州刺史李挽就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望着这一切,他的身边,站着的并非长州城的将士。
东宫十六卫之一。
楼若扬起了头,对上上方二人的目光,她的眼中尽是恨意,“我要杀了他们。”
她的泪落在长凌剑之上,与血混在一起。
她要杀了他们。
那时楼若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提不起剑又如何,她也能手刃仇敌。
子阙赶了下来,“殿下,请离开吧。”他看向沈弃,示意他将她带走。
可二人都没动。
直到楼若红着眼质问他,“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叛贼沆瀣一气的?”
“殿下还觉得是叛贼吗?从皇宫来,便知道这一切并非其所为。子阙是东宫十六卫之一,是奉东宫令前来。”面前的子阙像一个傀儡似的,眼神空洞。
楼若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日之间,她亲历了家国俱亡,皇兄谋逆、父皇自裁,整座皇宫湮灭在血色中。她只剩下舅舅了。
如今,他连舅舅的性命也要夺走。
“为什么?”
她强忍着眼泪,逼问一个答案。但此间所有人,没人愿意回答她。
*
在六年后的景和四年。
昭明殿之上,提及过往,楼若看着分外挣扎纠结的沈弃,开了口,“为什么我会忘记?”
“边塞的息忧。”
她不曾察觉,息忧一直替她控制着回忆带来的痛苦,甚至在一步步,篡改她的记忆。
锦绣十六年的一切,正在渐渐从她的记忆里抹去。只是一切还未彻底完成,息忧的功效就出现了裂缝。
这已经不是楼若第一次有所察觉,只是在之前,他一直不曾松口过。
沈弃曾问过边塞的医师。
他说,“殿下的气息太弱,已快承受不住息忧,恐怕迟早会想起一切。”
沈弃不会忘记,楼若在服下息忧前,同他道:“沈弃,我求你,不要让我再想起这些。”
她选择了遗忘。
清醒地活着时,她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置身事外,也不能亲手为亲人报仇。她无法面对皇兄,无法面对锦绣十六年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选择了遗忘。
那时她觉得,做一个糊涂鬼也未尝不可。
可如今,真正地成为这局中人,她不得不去承受自己曾因懦弱逃避的一切。
沈弃全都明白,但他仍抱了一丝幻想,“阿若,都过去了。”时至今日,他比谁都清楚,放下是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也或许,是唯一的选择。
楼若没有应答,反而问道:“他在哪儿?”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说这话时,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六年过去了。
她已不再是当年从宫中逃出来的怯懦之人,她有一些事不得不做。
六年不见,她真的已快忘记他的样子了。
“宫外裴府。”
在去往裴府的路上,楼若陡然想起白天在裴府外见到的那个神似林殊的书生,她想起他俯身行礼时的姿态,全然不像一个普通书生。
这样的礼节,过了太久,让她竟然忘记,只有锦绣年间的宫中才会出现。
她同沈弃提起,可他却好似一点也不惊讶。
“他是宫中人,亦是东宫的人,更是东宫的主人。”他放下了掌心的玉坠,替她带上。
不紧不慢的语气在楼若听来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她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喃喃着问:“什么?”
“彼时我们远在长州,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太子在出城之时遇上了燕云十六州的伏击,不得不假死逃脱。后来,易容为林殊的样子,依靠这身份,回到了燕云。”
“什么身份?”楼若不免问道。
楼若没有等到沈弃的答案。
因为刹那间她觉得面前一片模糊,她逐渐看不清一切,倒下的瞬间她很快便意识到是那块玉坠的作用。
阿若,这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