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诀别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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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时隔六年,他已老得不像话。
可这六年间日日都在想,太子若在,该是什么样子。日日都在想,泉下再相见,是否还能再相识。
最后果然是,虽相逢却对面不识。
沈弃和裴寂都没有再说话,或许是他们都知道,这师生要见这一面,何其之难。
*
在寂静的荒庙里,楼若却根本无法入睡。
她心中莫名地慌乱。
齐元叙见她如此,劝道:“殿下,还是休息一会儿吧,等天亮了还要赶路。”
她没有应下来,只是示意他不必多担心。
孤月之下,她蓦地想起裴寂所说,“我心中所求、长久所愿,此时此刻皆得不到了。”便因此隐隐感到不安,试图回想裴寂心中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皇嫂之死的真相,皇兄谋逆叛逃的真相……
如果是这些,他怎会求不得?
在那一刻,楼若恍然明白,三年之前,在长陵城她听裴寂所描述的叛乱之日,仅仅只是他的所见。所见尚分真假,那时的他,何尝不是同她一样,在固执己见。
而三年之后……
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念及此,楼若便知,她必须得再回一次上京城。哪怕面临的,还是他人编造的谎言,她也要亲自去打破。若眼前不得清明,心中又如何安宁。
她回头看向一旁的齐元叙, 他皱着眉,好似已经看透她心中所想。
话至嘴边,他道:“殿下,能不能不回去。”
不是已经要彻底放下了吗。
天下泱泱,新朝已立,万民已从乱世中真正走出来了。若举国皆安为心中所求,此刻,不已经得偿所愿了么?为什么不让锦绣十六年,彻底地成为过往呢?
沈弃说,他自始至终都非这局内人,所以心中不曾被困。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向前,仅仅是因为将军叫他向前。
而殿下身边看似是知己、是朋友,实则人人都在拉她入深渊。
楼若没有答应他,她眼中有久不见的光亮,“我必须要回去。”
临走之时,她同他说:“齐元叙,请你继续向前走,回到长陵,做好你的军中统帅。听舅舅的话。”她没有再多言,许是再多贪恋停留一刻,蓄在眼里的泪水便会尽数落下来。
听舅舅的话,完成你的承诺。
她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长陵,若有,还是希冀着梦中相见。
*
一路向西。
到城门外的客栈时,天微微亮。
小二同她多说了些话,尽是些寒暄之言,“姑娘这是从何而来?城门恐还得一时半刻才能开呢。”
她点头应是,却未答他的问。
随即想起出宫时沈弃同她提了一嘴的选官,便问道:“不知今年的选官开始了吗?各路学子还没有入城吗?”
按她印象中,若要选官,从何处来的学子之前会提前半月入城准备应试。如今,按沈弃同她提的那个日子,已不足半月了。
这城外的客栈却并不算热闹,入城之人也未见有书生装扮之人。
小二也疑惑道:“没有听说呢。”
上下打量一番楼若后,又补充着问,“新朝这么久,也没听说天子有此心。姑娘是从何处来,又从哪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听小二这么说,楼若当即意识到,沈弃又是在哄骗她。为掩饰神情,她讪讪地笑道:“随便听来的,不知听谁说的……”
却不曾想小二闻此压低了声音,“要咱老百姓说,这新天子和当年的那位没什么区别,姑娘你从外地来,自是比我们这些在京城的感触更深。”
“选不选官的,就能看出来,这是又打算提拔那些世家子弟了。何曾准备给寒门一个活路呢。”他边说边叹气,到了最后,竟坐下来同楼若道:“这客栈外,一到冬天,活活冻死的书生可不少……”
他说,那些书生读了半生的书,历两朝天子,却连上京城一间屋舍的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面天子、展鸿志了。
大多倥偬一生,还是个穷书生。
楼若在锦绣年间,身在深宫,并不知父皇如何施政。但从小听沈弃念书,她一直以为父皇会和书中那些明君圣人一般,做天下人的君父,为天下人而谋。
直到后来国破家亡,听流离失所的百姓唾弃他、记恨他,她才知道,她的父皇是怎样的一位君主。
不仁不义、酷吏苛政、荒淫奢靡……
万民在流离间,竟庆幸,这样的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