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不停地开花》 

    四周的白光刺着眼睛，咪咪地睁不开，鼻尖上，嘴唇上，汗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周身的细胞好像全都膨胀了，在瞬间里耳目全失，万物粉碎。突然，我听见一阵嘶鸣。很响的声音。整个白夜似乎都在颤抖着。一瞬间，整个海洋壮阔的呼吸声也响起来了，一次比一次狂暴，小船在风雨中飘摇着，身上不停地被飞起的浪沫溅湿。世界在朦胧中虚去了，淡去了，朦胧而又安静，虚空而又平和，我看不见那刺目的灯光，看不见一切东西清晰的轮廓。四周死一般的沉寂，但仿佛总有急促的马蹄声在我的周围环绕。

    迷蒙的光亮缓缓地从遥远的海面升起，渐渐点燃了丝丝缕缕的云，那白光似乎是从海里映射出来的，水汽在不停地浮动着，波色水影投映在海面上，幻化出瞬息万变的银光。我看见一群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几个来回，就立即在悲凉地呻吟着，方向不定地旋转，末了，猛地像石子一样垂直坠落了下来，黑夜也在翅膀上驮着一齐砸进了深海里。海水幽黑得像一泓石油，是一泊平平静静而无意溺死生命的渊潭。

    海面上光亮的区域在逐渐扩大，铅灰色的天幕下，模糊不清的海天分割线似乎在不安地起伏着，躁动着。一团巨大的暗红色的光团从海水里缓慢地升起，漫空的黑点，陡然间就全都落了进去，蓦地成了轻烟，成了细雾，成了淡淡的影子，像一块儿站在海天之间的磁石，将世界中所有的生灵都吸去了，要留给黑暗的，只是那漠漠的空白。阴影铺平了海面，那光团在海面上冷漠地燃烧着，不能发出热，有的只是惨淡的光。

    急促的马蹄声在此刻停了下来。月亮渐渐地爬高了，那光亮由暗红色转为了金黄色，显得柔和亲切得多了。在漫天的金光里，海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船上两双年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静静地闪烁着温柔，沉思和憧憬的光，就像月光下变得晶莹起伏的海。我惊喜地对着独角兽说：

    “我找到了太阳，我的太阳是你。直到你坠入了我的世界，我的生活才开始发光。我也找到了月亮，你看那儿，月亮就像磷火一般在漂浮的水面上发着光。更重要的是，我也找到了星星，就在你那震颤的眼眸里倒映着许多的星星，还有.......爱，那一字一句只属于我的爱。”

    黑夜在此刻消失了，温润的月光浸透了整个世界。大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天空好像顷刻间云开雾散，腾出所有的空白，海面上出现了一条路，这是一条由月光铺成的路，从我们的小船开始，一直通到月亮升起的地方。我抖掉了汗水和月光，困倦地闭上了双眼，那马蹄声在一片寂静中笼罩着海面。

    夜在融融地化去，寒得渗骨。我听见屋檐下的冰凌正在一寸一寸地往下生长，就像古老的神话中那些老人的胡须，一直在往下长着，脱尽了树叶的树枝裹扎着雪白的毛茸茸的绷带，叶子也都涂上了霜。没有风，雪落得很轻，很匀，很自由，在地上也不消融只是虚虚地堆积起来。我在雪地里慢慢地走着，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和每一脚起落的沙沙声，等反身看去，那脚印就消失了。

    冬天的枯草全都在倒伏着，偶尔有一撮两撮露着，顶着白帽子的茎尖，树木都变得寒碜起来，赤裸裸的，嶙峋的骨亦都僵硬，枝桠如爪一般扭曲，每一节弯折处，每一个疤上，都驻着落雪，用手一折，就一截一截地断了下来，雪花也扑腾着落到了地上。河水已经结了冰，冰块顶着冰块，互相推搡着前进。一只乌鸦落在层叠的冰块上寻觅小鱼吃，又或是还在冬眠的青蛙。野芦苇，荆棘丛，一律枯黑变得僵硬，在雪中铮冷冷地颤响。岸边石头上的苔叶茸茸地像长了白毛，在日光折射下亮着惨淡的光，像怪兽的眼。

    一只初生的麋鹿，正在雪地上荒疏地伸展着肢体，鼻孔里喷出的热气向后飘去，立即就化成了水珠，亮晶晶地挂在毛发上，熟悉的气息使他费劲地撑起了四蹄，呆呆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嚓嚓“声，这轻微的声响，仿佛在寂静的空气中荡漾着无穷无尽的回音。他发出了一声锐利的呼喊，四处张望着，样子兴奋极了。那满山遍野的枯朽树干使他分不清哪一枝才是老鹿的角，只能眯着一双眼睛对着太阳甜甜地笑。

    一声枪响，四野一个重重的惊悸，屋檐下的冰凌震掉了好几块，哗啦啦的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只麋鹿怔怔地倒在雪地里，殷红的血迹喷洒在地上，冒着热气，又融融地化开。他的脑袋露在血泊的外边，两只小巧的耳朵不停地哆嗦，眼睛闭着，鼻子往外喷着突突的气。不多时，有一股白气从他微张的嘴里溜了出来，直直地往天空中飘去，到了半空中便成了一片云，这片云很小，只有一朵白莲花那么大，云和雪花搅和在一起，分不清是雪还是云。一只振翅飞来的鸟儿落在了枯树的枝桠上，绒绒的雪花轻巧地落在了她的羽毛上，而云却没了，那云在等待另一声枪响。

    阳光突然消失，天空密布着冻云，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万物被刮得哗哗巨响，咆哮着，怒吼着，白花花的雪色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一丝丝，一团团，一簇簇，一片片。

    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