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生活的处境竟然有这么大差别吗？

    她的母亲生了两个闺女，她从小也没听过秀才爹说什么“一定要个儿子”之类的话，反正在她印象里没有过。

    虽说她娘会因为家中无男丁，怕有人找一个寡妇的麻烦，可倒也没怎么听过她因为只有两个闺女而有过什么抱怨。

    所以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儿有什么问题。

    她和离归家，娘亲最看中的是怕她被别人说闲话，觉得自己在端王府受了苦。

    而她用来当借口的“自己生不了孩子”，也仅仅是因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认为端王府那样的人家是一定要有后的。

    这样的借口会让她娘私心，也能给她更多的自由。

    在她看来，无论是什么情况，她都不会让自己走到像李万姐姐的那种程度。

    或许这样有些想当然了，她不是李万的姐姐，不能去以一种评判的姿态，来去对待她如今的困境。

    李万的姐姐，这样活着到底是该有多绝望？

    自然，她在端王府也不受人待见，可那一方面是自己自找的；

    另一方面，她有着不受人驯化的性格，她永远觉得自己最重要，                                                别人的想法她不会放在心上，自有一套判断的标准，可——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的对吧？

    如果一个人没有能力脱离让她痛苦的环境，她的精神方面迟早会出大问题。

    回到摊位，何敏正在给他俩装肉夹馍，这俩大小伙子人好，给她们壮胆，吃多少她都免费送。

    傍晚下了摊，回去时程榆芊跟她娘说起这事儿，还很感慨地说“心好自家不这样”。

    何敏听罢沉默好一会儿才说，“我生了你们两个后，你那个爹其实还要让我再生的，他说读的圣贤书上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是我不想生的。”

    程榆芊停下手中动作，沉默看她，何敏吁出一口气，接着继续道："你是不是没听过你爷爷家的事儿，我是不是也没回过娘家？"

    “他们人都还在，我为什么不回去？”

    “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我娘一共生了四个闺女，最后终于来了个小子，他比我就小一岁，从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他的，我家穷，我爹娘脾气也坏，我从小就想着，以后要是有闺女，肯定不会让她像我一样。”

    “我连生两个闺女后，想着你爹也挣不到什么钱，多生也是受罪，又害怕真再生个儿子，你们又会受委屈，我就不愿意生了。”

    “不过你爹不同意，最后没办法，我偷偷找个江湖道士，让他跟你爹说，他命中无子，你爹才慢慢死了这条心。”

    突如其来的坦诚剖白，让程榆芊变得无措。

    她一直觉得她娘是一个很保守很胆子很小、没有什么主见的人，甚至于有时她会觉得她娘过于懦弱。

    却没有想到，在那些她没有参与、不知道的日子里，无名的小草也曾有不惧狂风的勇气胆量。

    晚饭做的是手擀面条，用剩下的红烧肉的汤做的底，劲道柔韧的面条，上面再打上蛋花，吃多了重口的东西，这时吃点清单简单的竟也有种出乎意料的舒服。

    晚饭后，新买的五花肉上好糖色，跟剥了壳的熟鸡蛋一起放进瓦罐里，该忙的忙完，又洗脸洗脚的，忙完这些才各回各屋的躺在床上。

    以前程榆芊的睡眠很轻，尤其是在端王府的那些日子，更是很轻的一点动静就能把她吵醒。

    不过自打回来后，心里有了主张计划，并且将之付诸实践行动，而且得到很好的反馈后，她的睡眠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又因为白天忙的脚不沾地，大部分日子甚至到了沾床就睡的程度。

    然而今夜，月上柳梢，鼓声已经敲到了三更，她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人就是睡不着。

    相较于母亲，相较于李万的姐姐，她已属幸运，对吗？

    可她不觉得幸运，从来便觉得，这些是她应得的。

    但是，她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别人的处境，

    眼皮困得合不拢时，程榆芊再次对自己强调——不要浮躁，不要傲慢，不要去轻视那些和你不一样的人。

    若真是在她们那样的处境，自己未必有她们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