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逢敬安(一)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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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水桶里的水浇在了自己身上。虽是北梁十一月的冬,可他依旧习惯于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保持紧张。

    “那还不是您和父亲不让我去,我明明十二岁时就要去的,哥你也是十二岁去的!”

    陆栖野还是跟在陆栖川背后絮叨个不停,但是他倒是有眼色,看着哥哥洗完,便顺手递上了帕子。

    就是还没等陆栖野再张嘴,两兄弟的母亲方荔就从后堂走了出来。

    “栖川,别学你父亲,这个天断不能再直接用冷水洗了。还有你,”方荔替大儿子披上衣服,转身就在小儿子头上敲了一下,“你兄长每日练兵任务繁重,你怎么不直接找你爹?你也知道你爹能将你打出昌安营?”

    陆栖野悻悻地笑了,一边挠着头一边换了人唠叨。

    “娘,就一个小小敬安山匪患,哪里需要哥去。再说了,您不信我,还不信京观?”

    方荔听到这个名字,手里折帕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当时陈京观跑到平州来募兵,在昌安营门口一待就是半个月,每日也不做别的,就盯着那些刚刚出了现役的士兵,跟着他们在茶铺聊天,帮他们去家里做活。

    方荔第一次去军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他坐在茶摊点了一份茶点,虽说身上的衣服是粗布制的,可是他饮食时的动作,断不像是生在穷苦家的。

    后来董辉的期役到了,他在军营里对陆栖野多有照顾,陆栖野便将他一路送到了门口,而陈京观便找借口撞上了出来陆栖野。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陆栖野本就听了母亲的描述,觉得此人形色可疑,如今正中他下怀。

    他装作是同董辉一同退役的,一路和陈京观跟着董辉回了家。

    董辉的儿子几年前都定口匪患的时候被箭射下了船没了,按照军户制的规定,早就离开军营十几年的董辉又替儿子进了军营,而他对陆栖野的照顾,也是因为那时儿子与陆栖野相交甚好。

    如今董辉家中,只剩他一个人了,陈京观进去看着他家主厅里摆着二十三个排位,从北梁建国,历四代,他董家便为北梁付出了二十三条命。

    那也是陆栖野第一次去董辉家中,看着眼前的莹莹烛光,他看不清董辉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看到陈京观脸上染着一层说不清楚的寥落。

    那一晚,董辉讲了自己跟着陆晁从东亭益州打到汝州,再连取朔州和遥州,最后把军旗插在了东亭都城济州的皇宫门前的故事。

    他是董家活得最长的军士了,可最后,还是逃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董辉讲的时候,陈京观就在一旁默默听着,房间里的油灯许是很久没用有些发潮,陆栖野看到了陈京观被熏出来的眼泪。

    其实陆栖野少时就听父亲和当时刚继位的北魏皇帝谈论过军户制的弊端,可是那一场辩论终究是无疾而终。

    北梁以军事发家,兵,就是北梁的命脉,若没了兵,北梁皇帝元衡很难保北梁不会同失去了世家风骨的南魏般迅速衰落。

    但是当他看到那些排位时,才第一次深切感受到军户制带给人的压迫。

    那是悬在血脉里的利剑,侥幸活过自己的期役,却要为自己的后辈继续担惊受怕,一辈子都活在战争的阴影之下。

    等到董辉讲完自己过去的半生,陈京观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隐去了自己作为陈景豫的部分,但是没有隐去与战争和京观有关的部分。

    他成了本就叫做陈京观的孩子,父亲先是跟着陈频去西芥打仗,后受命随使团出使,却被南魏皇帝疑心叛国,最后惨死在了遏佐的刀下,他如今来北梁,正是看到了军户制下有许多如同                                                的董辉的人。

    他要建一个私军,他要为父亲报仇,而董辉们,要自由。

    他不知道陆栖野和董辉信了多少,但是他所讲的,句句属实。

    那一夜董辉家里又有了人气,三个人喝了许多酒,直到第二日昌安营查人,发现陆栖野不在,陆栖川才派自己的副将桑柘去寻。

    其实那夜的陆栖野也说了许多,可多为了调节气氛,讲些自己的糗事,但陈京观时不时轻笑一声,又毫无防备的继续喝酒,让他觉得此人不坏。

    之后,陆栖野领了夜不归宿的十鞭,又舔着脸去求哥哥查一查叫陈京观的人。

    十日后,陆栖野又在军营外遇到了陈京观,或者说他等到了陈京观。

    他改不了军户制,但是他想尽力让那些为陆家,为北梁流过血的人有个不再惶恐的晚年。

    于是他让陈京观立誓,说平远军,只属于他陈京观,无论以后他与南魏皇帝有任何协议,都不能卖了平远军。

    那日后,昌安营的造册中便开始陆陆续续少了些过了期役的人的姓名,而陈京观再来平州,也只是为了和陆栖野喝一壶平州的桂花酿。

    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