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竹蝶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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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东宫》
回到竹岚别院,宣神娩命青绥替她卸去那些华美沉重的护甲。近一两天,夙德太后应当都不乐意再看到她了。
夜时,她收到一封来自于霍羽宴的密信。她确定郁榷要在东宫过夜,才匆匆与青绥调换衣物,来到偏殿的小书房。
那扇紫藤花屏,犹如一扇通往神秘境地的大门。算完今日霍羽宴为他出的题目,她拆卸下一张映刻着三朵桃花的竹简,插入壁画上的微孔之中。
宣神娩本以为密道的出口只有一个,直到她登上石阶见到夜晚的苍穹,又变成另外一番天地。
此处是开放式的庭院,没有门窗,一眼便可望到室内陈设。隔着堂室,望见远处苍绿的青山。
一张书案摆在室中心,散乱着几卷书籍。白玉花瓶里,插着一株艳红海棠。
少年一身修身劲装,色泽是极为亮眼的雪青。墨发高高竖成马尾,金纹暗绣的发带在微湿的风中猎猎飞扬。
他斜坐于窗栏之上,伸手去接微雨,察觉到有人来时,神思顿时活跃起来,转头会心一笑。
“枝枝阿姊,你来了。”霍羽宴确定来人是宣神娩后,阴雨中,原本晦暗的眼眸变得分外明亮。
宣神娩收起纸伞,放置在门框一侧。她立在庭前,一身碧色,姿态纤美,犹如山风之中挺立的潇湘竹。
她没有寒暄之语,直白地问:“找我何事?”
“听梅先生说,他今日在桂宫见你了。枝枝阿姊一点未变,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呢。”
听罢霍羽宴调笑的语气,她便知今日在桂宫的事情他早已一清二楚。
宣神娩神色冷酷:“梅先生又是何时结识的太后?你的人,安插得够深。梅伤鹤到底是谁?”
霍羽宴微微一笑:“枝枝阿姊,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告诉你,梅伤鹤是谁。”
“什么条件?”宣神娩不知少年在打什么算盘,她身上的筹码少之又少,根本不值得惦记。
“阿姊,请为我再摸一次剑。”
“我每当练剑时,总会想起阿姊练剑时的身影,宛若天外飞仙。”
“阿姊,何时才能见你提剑?”
霍羽宴定定望她,怀着期盼之意。宣神娩眼里有微光闪烁,却转瞬暗了下去。
“吾早已内功全无,筋脉寸断。”她抬起手腕,一根血红的线痕自掌心延伸至皓腕,最后隐入袖中。
霍羽宴脸色惊变,他端起宣神娩的手腕,红瞳浓郁地似要滴出血来:“这是北境神殿的封经术?阿姊,是谁做的?”
宣神娩不语。
那年春,亭台楼榭花漫天。
宣神娩嫁入东宫一年,恰逢夙德太后生辰之日。二公主郁芙遭遇敌国暗探突袭,她与暗探几番交手,冒死将郁芙救下。
在此之前,郁榷对外宣称,太子妃柔弱不堪,不曾会武。
一位夷族女子,即便被宣氏收为义女,却无法抹去她的异族血脉。若是再发觉她会武功......她救下郁芙,帝君却震怒,在夙德太后的寝宫,逼郁榷休掉这位来历不明的太子妃。
郁榷为保住她的太子妃之位,找来南府神殿的白衣使,利用不可逆转的封经术,断绝掉她全身的经脉。
宣神娩事后没有计较那日,一向与她不对付的郁芙为何约她到清雪楼赏星,也没有计较那日,在刺客出现后,没有一位侍卫前来搭救。
更没有计较,她经脉绝断,痛得晕厥过去,从郁芙唇角溢出的那抹微笑,多么充满快意。
“阿姊,你受苦了。”他不愿她看到自己眼里过于狠戾的锋芒,选择别过头去。那些交织的恨意,犹若一把燃在夜里的焰火,煎烤着他的胸腔。
少年肩膀微颤,斜雨狂撒进来,打湿他的脸庞。他这些年忍过来,不急这一时,可那条骇人红线,犹如一柄利刃,插进心底那些旧痕,再次鲜血淋漓。
“阿姊。若不是你,我恐不会习武。你是王夫人最得意的徒弟,十七岁便入寒蝉道,半步踏入清玄境,何等天赋?”
宣神娩苦笑:“只是没有内力而已。即便是废掉的宗师,也会依然记得如何执剑,如何行招,如何走步。”
霍羽宴抽出身后细刀,横于两人视线之间。
纤细秀美的刀身,泛着冷月色泽,宣神娩盯着那双温柔而凛冽的阔亮眼眸,只一瞬,感觉自身的枯竭血肉都活了过来。
这一刻,她不再是锁在深宫的怨魂,而是振振而飞的云雀,想要重扑红尘里。
自幼时开始,冬寒夏暑,晨起日落,扶光山都少不了她练刀的身影。她的刀法师承于霍夫人王姝。王姝将兰陵剑法毫无保留交付于她。
彼时,指腹老茧未消,她不自主伸手,摩挲于剑柄之上。一梦七载,马背上厮杀的日子已是前尘往事。
欲雪剑重握于她手中,剑柄冰凉,心却蓦然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