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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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召见。」

    灰布帘子后传来一声轻喃,女人默然抬头,懒洋洋地眯觑起眼来。

    这一声显然打搅了她。宫女掀开灰帘子,发现她正赤足蹲坐在地上,拿抹布反复擦拭着桌案,看上去非常忙碌。湿抹布一股子霉味,宫女不禁皱起鼻子。眼前的女人约摸有四十来岁,眯起眼时眼周有一圈皱纹,胜在身段轻盈,没有半点臃肿,裸露的脚踝纤细得似二八年华的少女。

    阒寂是冷宫不变的底色,她悠悠望向窗外满天阴云,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不会有人来找我。」她没有起身,只是垂下头来继续擦拭桌案,一面拧干抹布,一面摇头如此回道。

    话音方落,门前一顶轿子落下,落地声惊得女人双肩颤颤。她迟迟扭头,呆愣地向门外看去。

    秦元魁那个狠心的歹人……

    听闻近来他多病缠身,恐是大限将至,终于敢来看她。她是真心爱过他,身穿大红霞帔,头戴满髻朱钗,坐在狭小的礼轿中,从南央一路心儿惶惶,千里迢迢,磕磕绊绊,来寻结下半世姻缘的良人。她以为他也爱她,对她独宠,任她放纵,在他百般温存里,她能将父亲过世后所受的种种苦楚一概抛弃,继续保持李魏天家应有的骄纵。相伴多年,她清楚地记得盛筵中他们将玉盏轻碰,祭典前她为他亲手带上黑玉冠。长裙拂过级级石阶,她学着庄重,像北央宫中得体的女人一样,昂着脖子站在夫君身侧,接受子民的祝福,他是臣民敬爱的一国之君,她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那是她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唯一的忧虑便是没有子嗣。为此她常常自责,在癸水来后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低声哭泣,任他温热的手掌拭去泪水。

    她一直认为来到宋国是今生最好的决定。

    直到那一天突然被他打入冷宫,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只会惺惺作态的惠贵人,他竟还追封了贵妃之位。

    他是天底下最绝情的人,竟会来看她?

    女人没有去迎接她的圣驾,在冷冷清清的地方关久了,她每日虚度最多的辰光,便是用抹布不停地擦拭一切。宫女对此习以为常,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有哪个女人是寻常?只见她放下手里的宝贝抹布,拔腿跑回屋子,瘦得跟鸡爪一样的手在一件件臭衣裳里,找出一面早已斑驳的铜镜。女人啪地一下重重地半跪在粗糙的蔺草席,左右照了照两鬓,嘴边不知怎地挽起了一个笑。与其他冷宫中蹉跎了的女人不同,任她受了多少冷待,依旧留有小女儿时候的矜娇,笑起来有含羞带俏的多情。

    放下铜镜,女人迈着扭曲的步子,抬手掀开轿帘子。

    她瞳孔骤然缩小,失落在苍白的脸上弥漫。

    早说嘛,秦元魁,怎么可能来看她?

    轿子里的男人一动不动,眼帘半闭,眼神涣散到看不清。

    他是谁?

    女人长睫低垂,没有声音地拥上前去,不管是谁,能有个来看她的人多好。

    她轻含呼吸,缓缓伸手去探鼻息,稳稳的,没有一丝颤动,像是柔情百转地去抚摸春日新抽芽的嫩枝。女人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会因看到一只小虫而大声惊叫,也会为陌生人的离去保持沉默不语。她用手为他擦干唇边血迹,用掌心合上眼。当她准备退出轿时,瞥见那人腰间有一块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定字。

    她不喜欢玉。

    只有皇家子女名字里才有玉,她没有,遂不稀罕有个什么和玉相关的配件。腕上戴金镯,掌中握香珠,宝钗珠翠样样不落,唯独不佩玉。她一惯是贵气打扮,柔肤若瓷,明丽张扬,和那些个公主无甚差别,每每宗族相聚,总有人一个不小心管她叫成了公主,她仅是陷在软座里笑笑,从不主动纠正。在天家富贵排场下,唯有李守玉一家人是军队打扮,煞风景得很。旁亲不如嫡系,过继不如旁亲,她自然知道谁好欺负,谁能欺负,李定邦灰衣灰帽,而她一身锦绣,只要她一伸手,便能抢到那匹可爱的小马驹。不仅是马,她还夺走了他的玉,放在手中把玩,说定字不如邦字好。

    女人放下玉佩,缓缓举目看向他,到此时,眼中才终有点点泪光闪烁。

    「谢谢你来看我,邦邦哥哥。」李蓉遥拉着他冰凉的手,这般说道。他的手上尽是伤口,新的,旧的都有。她轻轻抚过结痂未愈的纹路,口中喃喃道:「你们一家子步子都迈得大,不过看你这一身伤,也是走不快了。邦邦哥哥,慢点走,蓉遥来看你了。」

    冷宫中无人在意的一声闷响,恰好淹没在阵阵雷鸣之中。

    ***

    方才一阵春雷并不如往年脆利。

    皱纹横手的双手推开古木大门,宋王带龙夷走入曾经的相府。院中柳树似昨夜新缀了绿,步入书房,紫檀桌案上文墨齐全,纸张一尘不染,鼻息一动,还能嗅出淡淡幽香。原是两侧铜竹熏炉中余香尚存,悠远的沉香正从细刻的竹节中静静溢出。

    自叶习之走后,相府一直有人打理,形制陈设与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