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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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共同点:山洪当晚,轮班之人似皆体弱多病。
联系上之前所知的并无亲眷……
简直就像是……精心挑选的一样。
她从一切信息中得出了令人咋舌的结论。张子娥早就知道山洪会爆发,她一直在等这一天,甚至精心挑选了一批牺牲品。如此将性命放在称上一一称量说起来骇人听闻,但征伐本就是行此杀戮之事,钱财、粮食、人命皆作砝码,以最小之失,博取最大之利,是人臣本分。她只不过把一切做到极致罢了。
苏青舟看着那个小兵,不知张子娥在选人时是以何种眼光在看他,是否剥去了皮肉只见到了利益。她目前做不到,她可说三百是个小数字,放在战场上不值一提,但她无法一面亲近地和人聊天说事,一面慢慢计量这个人适不适合被牺牲掉。这等绝对冷静让人毛骨悚然。
公主还很稚嫩,在跨出宫门后,一次次经历推动着她不断成长,要学着如何一点点把心上怜悯剜掉,而张子娥似乎天性如此,不需要太多点拨。
段位或许有高低,但事实上她们所作所为并无二致。公主是上位者,所以她有保持两手干净的权力,但也仅仅只是看上去如此而已。
一个近庖厨,一个远庖厨,本质上都是染血食肉的。
和自古以来任何握有璿衡之人一样,染血食肉。
「是意外吗?」
张子娥想是料到会有此一问,不曾显出任何惊讶。当公主转头看她时,她正慢条斯理地整着被风垂乱了的袖口,神色淡然有如水中青色芙蕖,亭亭自远。
「公主以为呢?」未几,她抚掌笑道,「它必须是。」
如若不是,张子娥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柄折腾龙夷。龙夷已然在宋国朝堂站稳脚跟,既然群臣搬他不得,那么便需调用民意。试想一个虚张声势的草包拿下了平原,一个徒有武力的庸将占领了城池,而一惯战绩不俗的龙夷初到平原便引发了灾祸,百姓当如何作想?真实与否并不重要,关键在于有人愿意听,愿意听信。
张子娥托公主在宋地散播流言,在宋国打通旧策党,前者意在动民心,后者旨在煽朝臣,这般双管齐下,纵宋国公有意保全龙夷,为了顾全大局,他亦不得不有所舍弃。
这位宋国国君命途多舛。少年登位即由外戚所挟,清扫外戚之后又被权臣所困,剿灭权臣之后改革不利再遭旧策党阻挠。启用白石山叶习之既是慧眼识珠的佳话,也是迫不得已的险招。好在叶习之不辱王命,豫回府一役大捷,即刻扭转敌我形势。宋国公大喜,力排众议换下旧策党老臣,亲撰长文拜叶习之为相,齐心并力着手新策一事。
无奈拨开云雾后未必能见青天。而后外有韩国因豫回府死伤惨重举兵来犯,内有新旧两派因其中利益党争不断。本已是内忧外患,更逢宋国河道溃堤,再一次为危急之势雪上加霜。
韩国明面上想要叶习之性命,宋国旧策党暗地里想要叶习之性命。
流言秽语将少年丞相推上风口浪尖,顷刻之间他在豫回府大胜成了错,他在朝堂力行新策也成了错,仿佛他就是纣王之妲己,幽王之褒姒,可凭一己之力噬尽国家运势。好似没了一文弱书生,宋韩便可相安无事,朝堂便可君臣一心。
至于宋国公如何作想,无人知晓。推行新策不到一年,宋韩二度开战,叶习之再次奔赴战场,而宋国公坐镇都城。在韩国来使于宋国宫殿讲出要以叶习之性命作为和谈基础时,他们没有见面。
这位白石山的麟凤才子,仪容俊雅,品性温淳,谈锋和雅,笔下画山水不落窠臼,尚在山居隐名之时便已深得时贤赞颂,一画难求。世人不知其名,只道白石山中有一位妙笔公子。他十九岁下山,以无字扇定天下事,大破韩军时三军兵卒悉皆敬服,是何等慷慨风发。坊间慕其才华者众多,从不吝赞美,常说「妙笔公子,笔落神机,笔起兵出」。谈其事者多甩袖拍栏,好如风华气岸正在眼前。
叶习之素来爱洁,好穿白衣,而和谈那日清晨,他身着一件红衣,死于烟波湖畔上一叶枯木孤舟。舟头尖翘,用石块镇着一张生宣,亦如他手中那柄无字折扇,空空如也。
湖中渔家野笛长鸣一声,山高水深,苍穹鹤落,从此世间再无妙笔公子叶习之。
有人说是韩国派人害死了他,有人说是宋国公干派人害死了他,有人说是心甘情愿自裁而亡,有人说是被宋国公逼得走投无路自裁而亡。在叶习之死后,宋国相位空悬八年,相印至今藏于旧丞相府,有群臣连番上奏,以国不可无相为由恳求立相,皆被宋国公怒斥驳回,纵使盛宠如龙夷,也不曾见过相印纹刻。有人说宋国公重情重义,有人说宋国公虚伪作态。除了当事人,无人知晓真相。
张子娥对过去没有兴趣,她不在意人心,她只重看形势,只相信利益。只要民意足够沸腾,只要时局足够动荡,龙夷便是下一个死于悠悠众口的叶习之。
公主与她莞尔一笑,她知道答案,不过是想看面前之人会怎样将事情说与她听。这哑谜本来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