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 99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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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国新叶已抽芽。

    公主府内,苏青舟闲坐在竹帘后,借着竹编帘隙,暗自打量这位远道而来的陌生男子。他身形挺拔,玉冠束发,身着一套干净简练的天灰色护领直裰,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儿,既不外放,亦不内收。只见他款款行至院中一株新吐绿的大榆树下,朗声报上姓名,而后弯身搭手见礼,不徐不疾,不卑不亢,仪态端得十足潇洒。

    北地双璧,果真百闻不如一见,尤是那一双笑眼,好生勾人的俊俏。

    苏青舟在帘后抿唇不语,把他晾在早春的凉风里,先杀阵子威风。她并非有意刁难远客,只因这位不识礼数的狂客没能送来她想要的大礼。既然有事相求,怎不把她的人带来,诚意缺缺到如此地步,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上门说什么事关紧急?张子娥腿伤方愈,不宜长途奔袭?先派他来借鸟?你看她信吗?

    「本宫记得襄王当初说的可是绝不放张子娥出城……」她眸光一动,坐在春风里柔声婉转地问道,「怎么?变卦了?」

    「公主莫是打趣外臣,这不此一时,彼一时的事?」赵攸笑着打哈哈,回道,「张大人已在路上,还请公主不计前嫌,借信隼一用。待襄王脱险,定不忘公主大恩。」

    「张子娥没来,你又身无信物,本宫该如何信你?」

    赵攸心知这趟来得不容易,五公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人物。他收起那副轻款笑脸,眉心一沉,正色道:「公主,梁国新叶初生,可知诀洛旧雪未融?」

    「关本宫何事?」

    赵攸挺身进前一步,说道:「公主去过漠北,当知北地雪夜凄寒风冷,请问没有马匹,没有干粮,能撑上几日?公主可以不信外臣,但我们等来了张大人,襄王已是凶多吉少。我大魏、梁国、宋国,三家之所以能在中土大兴兵伐,是因南蛮有镇北侯李守玉,北地有诀洛城李明珏……」

    「赵大人这是在教本宫天下形势?」

    「不敢,」赵攸望向帘后倚案绰约的影,垂袖赔礼道,「诀洛是汉家的铜墙铁壁,一旦溃防,梁地首当其冲,若梁国真有兼并天下之心,应知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梁国是梁国,本公主是本公主,你若想求助于梁国,大可去找我父王,何必乔装改扮到我公主府来?本宫只能认为,赵大人是以诀洛之名,来与我公主府合作,」她将话锋一转,「如此一来,赵大人这话说得就不地道了。朋友?本宫与襄王之间,从未有过私交。本宫给她三千旦,她给本宫张子娥,交易而已,她虽送我回梁都,却无故扣下我的人,无非是想手里多个筹码,好来日牵制于我。此次要不是她下落不明,你说我要哪年哪月才有机会见到我的好臣下?请问赵大人,这算是哪门子交情?纵我与她之间要论个礼尚往来,这恩与报,如今怎么算,都是两清。既然两清,我又为何要无缘无故施以援手?他日,她又当如何还呢?」纤细的葱白玉指打起竹帘,气质明澈的女子挑帘而出,她虽步履轻浅,面含病容,却有一言一行不怒自威的风仪。

    「天顺十八年至二十二年,漠北萧条,襄王为何不打?今各部休养生息,养得羊肥马壮,卷土重来不过是时间问题。当日她不曾把握时机,今日必然自食恶果,有什么好意外的?守护边塞这不是她应做的吗?既然担上了王号,恪尽职守,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梁国女子多爱华袍曳地,她身为手握重权的一国公主,却偏爱淡衣简装,仅以一袭淡玉色春衫来衬早春的轻盈。小巧的鹅蛋脸,清亮的杏仁眸,在芳香洇润的春色庭院中,女子柔枝嫩叶般的棱角浸在三月春风里,有几分同自家夫人相当的温婉恬静。

    倘若真是,便好了。

    赵攸兀自惊叹道那一副病恹恹的娇容,竟能显出这般锐利!甚至比他这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更为咄咄逼人。

    当然,显露锋芒,非他所长。李明珏生性张扬,在她的光芒下再亮的火种也弱如萤虫,故而他习惯于收敛锋芒,沉稳持重。公主气势上虽能压下他一筹,却也仅仅只是气势而已,在沁满谦逊恭谨的外衣下,有不可动摇的韧性。

    改河道是削弱北地生力,通商是增强外民对诀洛的依赖,而今战火一起,漠北为了民生不敢擅断商路,来往不断的商队即是诀洛最好的密探。非攻不为苟且,纵使当年强行拿下漠北,且不提损兵折将,战后修筑边防,教化臣民是百年之计,以昔日的财力与国力,无法拿下。既无法拿下,早晚必成大患,届时内乱无止,腹背受敌,这才会把诀洛推向真正不见底的深渊。

    这是他与李明珏默守之约,今生如非必要,他们都不愿再参与无畏的战争。

    眼前人是典型的被权力滋养的人,而他与李明珏,都不是。既然道不同,便无意多言。他今日前来不是为李明珏辩护,更不是来宣扬诀洛主张,他独为借隼,除此之外,无须多费唇舌。

    五公主把话说到这份上,还绕什么弯子?她话语间虽有拒人千里之意,但于赵攸心中,已有八分成事把握,只因——公主从帘后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