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听见玄月两个字，惊怒交加地抬头。那个立于舒桐身边的男子此时并不看她，只带着两个人抬上来一具尸首，掀开了盖着的白布。

    是冠华，眼前的尸体竟然真的是冠华，为何她遇到危险，自己竟全无感应。躺在她旁边的鲛人早已没了气息，身上都是被利爪抓挠的伤痕，她看向冠华的脸，那双美丽的瞳孔直直的看着上方，至死也没有合上。

    不过几日之前，自己还用灵力医好了伤痕累累的她。如今她也因为自己死相如此凄惨。她们炼魂认主是自愿的，可此时说这些又有谁会信呢。

    满满爬过去轻轻合上了她的眼，强撑着剧烈颤抖的身子跪好低声道：

    “我绝不会杀我的识灵，可你若要取我性命，何不痛快一些？你我尊卑如云泥之别，杀了我不会有任何人会怪罪于你，何苦要牵连一个苦命的人？”

    台阶上的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命人拦住殿外要闯进来的孟槐等人。陆吾看着脚下那个倔强不屈的少女，只觉得心痛得像被割开一般。他抬手一挥，示意守卫把他们放进来。

    他听着众人替她分辨解释衡都的状况和事情的真相，却拿不出不依不饶的仁霜需要的证据。他看着孟舒桐被愤怒和伤心逼得快要滴血裂开的眼眶里快要溢出来的绝望和愧疚。

    也看到了身边的女人愈发得意的脸上压抑不住的笑容，眼前最重要的证人已经惨死。这个局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他心爱之人的百口莫辩和屈服认罪。

    “我愿以北屿皇姬之身起誓，满满姑娘此举，救我族人于水火，九尾灵狐只身犯险救我族人数次。又以自身灵力为我族人驱毒疗伤，在下感激不尽，若有半句虚言，叫我鲛人全族血尽而亡，北屿覆国。”

    满满听出泷姬的身影，她跪到自己身边。朝着月神和陆吾重重磕了几个头，虽然知道泷姬此举无用，她却还是对这种时候还肯在殿前为自己抗争的大家觉得感激不尽。

    “泷姬，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今有族人殒命，你却在此为凶手啼悲。本主自会赐你一个同罪，全了你这份肝胆相照的义气。”

    陆吾听见身边的人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明白她已经怒极，那个从来对仁霜俯首贴耳的鲛人皇姬，如今竟然站到了满满的身旁，与她针锋相对起来。

    接下来的一番冠冕堂皇要置满满于死地的话，他已无心再听。他的眼睛望向明光殿的门口，他派钦原偷偷去请的两个人，此刻终于到了。

    涂山醉容本不涉争斗多年，若不是陆吾派人来威逼利诱，这只小狐狸又是表姐唯一的骨血，她今日是断断不会来趟这淌浑水的。

    她一入殿内便行了大礼，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开始为自己的侄女脱罪：

    都怪涂山这些年人丁稀少，现今的几位长老都已是耄耋之年。神智恍惚，在给满满恢复灵力的时候，忘了告诉她这秘术的禁忌，这才有此意外。

    说起来，还是自己疏忽。才惹出这一桩祸事来，涂山氏愿将两座金矿和神器金铙赠予北海，求月神饶过这灵狐一命。

    瑞姬听言也立刻上前进言，表示北屿愿化干戈为玉帛，不再计较此事。请月神饶恕幼妹莽撞之言，从轻处罚。

    “今日若是都由你们这番说辞来做定夺，他日无辜仙灵殒命，又该以何为鉴？涂山氏如此富贵泼天。他日弑神屠仙，也要搬出几座金山来逼神君就范吗！？”

    仁霜显然不会放过千载难寻的好机会，让眼前几人糊弄过去。陆吾看向站在一旁的致远仙君，示意他可以开口了。

    致远走到殿前掏出一枚印牌展示给所有人看过后，交给身边的仙侍递给陆吾，才弯腰躬身道：

    “其母当年四海征战，先有收服椿机之功，后有净化北海三年不归之义。得神君亲赐武英金牌以示嘉奖。

    今日若月神定要为了一桩无证之罪，杀了涂山醉影的唯一骨血，本君也可去重霄殿前跪上一跪，问一问神君，此举对不对得起涂山氏那些死去的英烈！”

    致远看着身边跪在地上含冤受屈不发一言的少女，眼前又浮现起，那个当年收服椿机之时，万夫不当匹马一麾的涂山少主来。

    不知醉影若见到自己的孩子，如今如此受辱蒙冤却无母可依。

    会不会后悔当年在高塔那纵身一跃，她以为自己甘心赴死能保这孩子一世安乐，却不知没有这无父无母的小狐狸，要受多少委屈和苦难。

    陆吾见仁霜还是一言不发，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拽住她的手拖到殿后，咬牙切齿的质问她：

    “余已取你为妻，迎你入宫。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她？”

    眼前的女人望着自己突然流着泪笑了起来，笑声里包含的轻蔑和不甘让他巴不得立刻撕碎了她。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从袖子里掏出了百花神君的育神袋。用手按住心口一转，两指合拢抽出自己的一股仙髓，望着陆吾开了口：

    “你若是不肯，我也无法强求于你，便一起去重宵殿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