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睛，近乎祈祷式的贴着悟的侧脸把鼻子埋入他的发梢。悟身上那股混合着柑橘、阳光与糖浆的味道毫无保留的将我笼罩在里面。我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如同戒烟失败的老烟鬼般舒舒服服的吐出一个烟圈，觉得世间再无追求，几乎达到了心灵净土。

    悟的手机还在乐此不疲的震动。我将五指插入悟的发间，软软的头发毫无芥蒂的接纳了我。悟用嘴唇碰了碰我的耳骨，又轻轻咬住。钝痛从我的耳尖传来，却并不带来恐惧，反而像颗火星，一下子烧着了沉积的火山。

    悟说：“灰原雄死了。我救下了他，但他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具尸体。简直就像妖精显形。”

    变成了一具尸体。我也会变成一具尸体。我忽然就有了种错觉，似乎我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是披着繁华袍子的尸体，尸体们嬉笑怒骂，表演着无声的木偶戏。

    不过……灰原雄的死相竟然如此粗糙。这是否可以说明“命运”对这方世界的掌控力变弱，“它”已无力对世界上的某些细节进行精心的修补？

    “有些事无法改变，我尝试过。”我捂住悟的耳朵，一点点与他额头贴着额头，血肉相贴的温暖使我稍稍平静下来。

    “我知道。就像你会在今天醒来，然后离开。而我在今天有个不得不办的事情，只得放你离开。”

    “说到这茬。”我稍稍离开一点，悟不满的睁开了眼睛：“你应该直接在巧克力里加可以致死的毒药，而不是一天又一天的给我打麻药强制我进入沉睡。反正无论如何挣扎，我都会在今天醒来。”

    “你故意的。”悟笃定的看着我。

    “没有。”我闭上眼栖身上前，想要吻一吻那双润色的唇。

    悟伸出手指隔在两人之间，我默契的在那根手指前停住。温情的表面终于被揭开了，露出荒芜的内里。

    “我要走了。”

    “有意义吗？”悟终于忍不住问我。

    有意义吗？

    那些被祭献的孩子，星浆体的死相，灰原雄的尸体，太多太多披着锦旗的棺木……一一在我眼睛浮现。我站在血河之中，他们漂浮在血河之上，就这么看着我。

    我垂下眼睑说：“有，当然有。可我们不能讨论这个，会吵架的。”

    “好吧。”悟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他转过身接通电话，听也不听就说：“十分钟内赶来，叫家里那些老不死的等着。记住如果死了都是命，怪不得人！”

    我听着这话，总觉得悟在指桑骂魁。

    悟潦草的挂断电话，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前对我说：“给你留着凉面，不要空着肚子走。”

    “啊，多……”我的话音未落，悟便没了踪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我可不就是洪水猛兽？我苦笑着走向厨房，在餐桌旁坐下，把扣着的餐盘从面碗上拿开，然后拿起筷子，卷起面，在一旁调好的蘸料里蘸一蘸，最后放进嘴里。

    酱油与味素的鲜香混合着盐的咸味在我的舌尖爆开，像一场铺天盖地的劫难。我蓦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到悟做的凉面是在很久以前，头一次和悟一起过生日的时候。

    那时我们真的很年轻，我的生日比悟晚几个月，悟当时吃着我给他做出来的蛋糕，发誓也会在我生日的时候做一份我喜欢的料理。

    悟向来是个不喜欢掩饰，热烈如火的人。他站起来，举着沾满奶油的勺子，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布政/令那样理直气壮的说：“凉面。杰的生日，我要给你做一碗凉面。”

    我当时在想什么？那个年龄段的男孩都是爱面子的，总会自以为长大了，所以爱在一些小事上纠结，觉得不够男子汉气概。

    故而被悟发现蛋糕是我亲手做的这点本身，就让我觉得脸热。更何况这家伙还在硝子面前说出这么……像拔丝地瓜那般黏稠稠的话。虽然面上不显，但我从头到脚，连带着耳朵尖都在发热，嘴里却真像吃了口拔丝地瓜那样丝丝发甜。

    我那年生日，果然收到了悟做的凉面。悟其实喜欢味道很重的食物，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他的口味，但后来才发现是他的味觉很弱。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五条家为了生出“六眼”而热衷近亲繁殖的原因。

    总之，那碗面又咸又鲜。在悟期待的眼神中，我硬着头皮开始往下灌，灌到后来舌头都麻木了。吃完碗面，我笑着对悟说：“好吃极了，你看我连蘸料都没有剩下。”

    悟也笑了，他坏兮兮的亲了上来，用舌头蛮横的在我嘴里搅了一圈，有点下流，又毫无章法，然后学着那些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子弟那样舔舔嘴唇说：“味道不错。”

    我看着他水润润的唇接了上去：“多谢款待。”当然，意有双关。

    我大口大口吃着碗中的面，还是又咸又鲜，吃完要掉半斤头发的熟悉配方。我的舌头又一次的麻木了，可那些有些泛黄的记忆却如重新制作后的影片般愈加鲜活。

    太难吃了。积累了十年，十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