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眼下计划被彻底打乱，她已不知该如何平静面对这个冷血阴狠的陌生人，更别说向他示好。

    南殿如今已成为瞳的居所，殿内侍女、仆从比先前多了数倍，有不少人凛都觉得眼熟，应是瞳从凉州带来的原府旧仆。表面上他们只负责照料凛的生活起居，可一双双左右顾盼的眼，更像是在监视着凛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方才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来的医师已在外厅恭候。来人竟是从前凛在草堂学习时曾短暂共事过的菅医师。

    厅中尚有侍女侍立在侧，凛并未表现出认得他的样子，菅医师也默契地表现出初见时的客气疏离。

    菅医师搭脉诊了片刻，而后抬眼看着凛，似在打探她的意思。

    凛放大了声，缓缓道：“我不久前刚产下一对双生子，生产时情况很是凶险，在生死边缘徘徊数日。虽捡回了性命，可调理了许久仍觉虚弱无力。您看我眼下还能怀妊吗？”

    菅医师何等精明，自然会出了她话中的意味。他看了一旁侧耳倾听的两名婢女，高声道：“神姬身子仍未愈，眼下若再次怀妊，恐怕又是凶险万分，仍有性命之忧，建议还是再将养一年半载，待身体健朗了，再考虑生育之事。”

    “倘若不小心做了那事，可否用禁药避免闯祸？”

    菅医师略又放大了些声，道：“禁药对神姬如今的身子伤害极大，万万不可多服，还请神姬暂且忍耐些，等身子养好了再行床笫之欢。”

    凛知道，她身子状况不佳的消息，不多时便会传到瞳耳中，倘若他还对她留有一分善心，或许会暂时放过她。

    菅医师给的调理方子看似滋养，可晚些时候他最终送来的药汤却舍去了其中的三味药，变成了一剂会使凛更加阴虚的汤药。

    凛不由赞叹菅医师的精明和善解人意，三言两语间就窥破了她的困境。如此一来，即便瞳不信菅医师的判断，日后再请他人来验，大约也会和菅医师给出类似的诊断。

    次日一早，瞳果然带着两位原府的旧医师前来给凛诊脉。

    凛早已再次服下了药汤，药效迅猛，加上她昨夜一夜心中忐忑，始终未能合眼，此时身子变得极为羸弱，需婢女搀扶，才能勉强走动。

    两位医师皆证实了昨夜菅医师的诊断。

    待屋内唯剩他们二人时，瞳开口道：“抱歉，我并不知你的身子仍这般孱弱，昨夜不该那样惹你气恼。”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凛语气平静道。她摆弄着瓶中新摘的花朵，始终并未抬眼看瞳。“倘若你真有愧意，那就放过我罢。我几次生产皆是艰难万分，再来一次，怕会步澈的后尘。”

    思及英年早逝的澈，瞳不由地感到后怕。他伸手握住凛，像是担心她也会逝去。

    凛欲将手抽回，却无法挣脱瞳的紧握，于是冷冷道：“你若是想找人替你开枝散叶，大可寻几位年轻体健的，不用来摧残我这个病体残躯。你若是单纯想泻火，有的是如花似玉的女子愿为你献身，我这副松垮干涸的身子，你不觉得食之无味吗？”

    “你非要把你我都说得如此不堪吗？”瞳苦笑道。

    “你非要做得如此不堪吗？”凛反唇相讥道。

    瞳无奈道：“眼下我与你剑拔弩张的关系已无修复的可能。午后，柳厚林会前来修改你的记忆。”

    凛赶忙收回目中对瞳的敌意，哀声求道：“上一回母亲收走我的记忆后，我总是频繁头疼，夜无整眠，实在痛苦。我不愿再经历一次记忆的更改。况且你找柳厚林来做这事，你如何确保他不会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故意将我的记忆捣乱，把我逼疯呢？”

    见瞳沉默不应，凛又道：“你昨日也说了，我心思软。等过段时日，我自然会将道闲忘却，无需借助外力。”

    瞳忆起凛时不时发作的头疼病，心中到底还是对她抱有怜惜，不忍让她再次经历痛苦。“我不过是在气头上才那么说，我不会让你再失去记忆，你别担心。”瞳说着，轻轻捏了捏凛的手，一如从前她需要安慰时，他所习惯做的那样。

    如今这个亲昵的动作引得凛脊背发凉，默不作声地收回手。

    “方才医师也嘱咐了，我需要静养。这殿内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我看着有些心烦。也不用劳烦你常来探望，每回迎来送往的也很是费神。”她的语调平和，像是丧失了所有的情绪。

    听她这般说辞，瞳不再纠缠，起身道：“那好，我不打搅你，你暂且好生养着。我们来日方长，相信你终能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