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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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两排烙印,仿佛一个拉链,封上了他的求救,他的哭喊,他的全部希望。

    他心里那扇光明的窗被永远的关上。

    他再清楚不过,没有人会来救他。

    那样只会将他拖入更黑暗的深渊。

    陈徽时看到他们在做游戏——是丢手绢。

    他们高声齐唱。

    “丢啊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他们手拉着手,他们亲密无间。

    突然有人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他。

    他松开于伙伴们紧紧拉着的双手,指向陈徽时说:“大家快看啊,他在那儿!”

    他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仿佛趴在动物园展区前的游客,不断拿手拍打着玻璃,叫嚷着吸引里面的动物的注意,在成功激怒对方后,他们抬起高傲的下巴,嗤笑着掏出相机,开着闪光灯疯狂的进行留影。

    他们在说、在笑、在对他指指点点。

    然后——不知道是谁提议的——他们揪着他的头发,拽着他的胳膊,推推搡搡地把他从角落里赶了出来。

    他们围了一个圈,把他困在最中间。

    他们起初顺着逆时针在走,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最后跑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有节奏地拍着手,笑着喊——

    “怪物!怪物!怪物!”

    “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

    随着他们的跑动,那个圆越来越小。陈徽时被紧紧地禁锢在里面。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个孩子从鼻腔里喷出来的、从嘴巴里呼出来的气息。

    不是热的。

    那样冰冷。

    像蛇一样顺着他的脚踝、他的腿、他的身体,慢慢地往上,到达他的脖颈处,一圈一圈地,死死地将他的脖子缠绕住,然后勒紧,紧到他快要窒息。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好笑极了,就像是在脖子上套了好多层绝顶滑稽的脖套一样。

    每一个脖套上,都刻着相同的字眼——

    怪物。

    它们极其有分量,压得他不得不将头一点一点地低下去。

    低到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鞋面上好像沾了些泥,不太好看。于是他蹲下去拿手抹掉,再起身的时候,那些小孩全都不见了,或者说,他们全都变了一副模样——

    他们如同死尸一般,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皮肤无一完好之处。螨虫从腐烂的皮肉间露出半截身子,蚊蝇围在旁边,高声颂唱着死亡乐章。他们伸着手臂,一步一步,向一栋高楼那里迈去。

    “跳!跳啊!快跳啊!”

    “怎么不跳啊?”

    “哎,真没意思,浪费感情。”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种人,就是闲的没事,想要博个眼球罢了。”

    一声闷响,算不得大,顷刻间就被警鸣声、喧哗声、尖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淹没。

    红,腥红一片。

    铺天盖地的红卷着惊涛骇浪压了过来。

    人们抱头四处逃窜,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

    “哎呦喂真是造孽啊。你说说这种人怎么这么自私啊,想死买瓶药自己在家里吞了不就好了呗,实在不行挂梁上不也就完了。干嘛非选在这儿。人来人往的,多少双眼睛看着,真的是,也不替别人想想。啊,他好了,这么一下子倒是一了百了了,那我们呢?”

    “就是说呀,本来我这睡眠质量就不好,再让这么一搅和,哎,这两天啊,是别想有个安稳觉了。”

    ……

    在这一片骂声里,陈徽时突然听见有钢琴的声音,竖起耳朵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是《少女的祈祷》。

    想起姐姐。

    想起弹钢琴的姐姐。想起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姐姐。想起眼眶红红对他说“没事”的姐姐。想起穿着兔子玩偶服冲出来抱住他对他说“生日快乐”的姐姐。想起穿着紫色晚礼服戴着水晶发卡的姐姐。

    想起八岁前基本上每天都陪着他的姐姐。

    想起八岁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的姐姐。

    他想伸出手去,像从前姐姐来牵他的手那样去牵姐姐的手,突然又想起自己手上还沾着泥,怕弄脏姐姐,怕触碰姐姐,怕吓到姐姐,于是只好放下手去,静静地听姐姐弹琴。

    钢琴曲演奏的最后一刻,他抬头看了一眼。

    看不到太阳了。

    太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