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敢问，只是垂下眼眸，她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前世的光景——百里九最终是被她砍了脑袋的，他假死之后归来，再次被擒，也就是她和百里景麒设计杀了百里九两回……

    第一世的仇怨，也算是报了。

    若是百里九也和她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他此刻所想，会不会也和她一样，想起那些血淋淋的场景，想起他们纠缠到了第三世依旧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宿命？

    否则，这一世的霍明珠为何早死，素缕为何被割了舌头，而原本有着大好前途的霍正德，为何就此被放弃，与平阳侯府也几乎断了来往？

    林云汐起了疑心，断不敢掉以轻心。

    而她猜的倒也不差，斜倚在马车内的百里九脑中确实浮现出了诸多画面，有女人的脸上带着恨意盯着他，有人即便头颅被砍下，也依然不曾放下怨憎……

    疼痛是刻骨的，鲜活的，死去前一刻的痛楚记得尤其清楚，他的孟婆汤应该喝得不够，才会有哪些画面时隐时现，折磨了他这么些年。

    只有血可以治愈那些噩梦的夜，所以他开疆拓土，为大雍打下一座座城池，将失地收复，成为漠北鞑子眼里的杀神。

    他是大雍的战神九皇子，却没有一个人明了他的痛楚，活着是为了什么……找到仇人，杀了那些有一丝可能谋害他的人……

    然后呢？

    他并不想如此。

    杀戮过后，心里依然不满足，他好像始终未曾找对仇人的样子，也没找到心里那一点点安宁之地，去存放他的片刻安眠。

    直到……平阳侯府的二公子出现。

    百里九本是眯着眼，任脑海里那些杀戮画面走马灯般地换着，想到了林二，他才缓缓睁开了眼，只瞧见了林二的后脑勺——依然坐在地上，不出声，也不叫疼，安静又乖觉，像个不会犯错的孩子。

    可这孩子的能耐可大着呢。

    百里九不动声色地看着，想起影卫对他汇报的时候说，林二进了五皇子府上如何英勇无畏，如何巧舌如簧地为了争一条活路。

    过后想想越发后怕，影卫居然在她快被砍了脑袋的时候，依然忍了下来，不曾暴露身份，也只是在五皇子府了点了把火……

    若是他去得迟了些，林二就会死，老五会让林二尸骨无存，当是从来不曾出现过，撇的干干净净。

    即便是发现了林二的死同五皇子府有关系，又能如何，人都已经死了，到时候哪怕是砍了老五，人死不能复生，他该和谁去讨要？

    影卫来汇报时，将林二的诸多说辞都一一同他复述了一遍，其中最令百里九介怀的就是林二说的“解毒”。

    她给旁人解毒，也给他解毒，身怀医术真不错，四处炫耀，以至于惹祸上身。

    百里九不打算放过他。

    原本安静的马车厢内，忽然响起了他的声音:“林二，你擅长解毒之法，可有看出什么来？老五中的毒和本王所中的毒，有何不同？”

    林云汐被吓了一跳，脑子里早就转开了，回答道:“回殿下，林二也觉得奇怪，怎的五殿下同九殿下都中了毒，此前听殿下说起这毒怕是在北疆所中，而五殿下的毒也有些奇怪，或许也跟北疆的鞑子有关……上京城中是否有鞑子混入，还请殿下追查到底，以防引起骚乱，给了鞑子可乘之机。”

    她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无非是想起靳无欢这个漠北王爷此刻正在上京城中，而她总不能如实告知百里九，百里宗佑身中的毒是她下的吧？

    倒不如一起推给靳无欢。

    大雍的天下她还是在意的，同漠北鞑子之间的仇怨三世也不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