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的底部是永远川流不息的急湍黑水，十一二岁的少年浑身是血地死死抓住一个灰袍中年男人，姿态决绝地一同跌入深不见底的水渊中，苏小梨想阻止这一切的，但无奈身体不争气，每次到了这关键时候，就使不上力气，只能在隔着悬崖边不到一丈的距离无力嘶吼着。

    “婆婆，救我！婆婆……”

    少年的身体在被悬崖吞没的最后一刻抬头与跌倒在地的苏小梨对视，他还只有十二岁，他根本不想死。

    “云螭，你等我，我会救你的，等我……”

    不知是多少次在相似的噩梦中被惊醒，额头背后全是虚汗的苏小梨此刻两眼泪光闪烁，自从离开鬼市，她一天里想起云螭的次数比当初在韶音城多几倍，且回回都不能控制情绪，只能抱着那唯一的一个念想龙首面具在怀里久久走不出来。

    可苏小梨的身体却和凡间五十岁的老人没多大区别，是经不住她这般日夜泣泪伤怀的。

    前几日，苏小梨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一处山洞留宿，第二天醒来时眼睛就不大看得清楚了，十米开外的事物都模糊不清，她踉踉跄跄不辨方向地走了半日，最后体力不支昏倒，被附近一家尼姑庵的姑子捡到，好心带回了清心庵。

    “苏婆婆，你可不能再这样哭下去了，否则我师父也救不回你这双眼睛……”一个穿着淡雅素衣浑身不带一点金银装饰的年轻小姑子推开门，见苏小梨又抱着怀中的龙首面具默默流泪，立即出声提醒她。

    “谢谢慧善小师傅，”苏小梨感觉到一双清凉柔软的手给自己将敷在双眼上的药材更换，重新又缠上了新的干净纱布。

    她这是遇到了一群好心人，苏小梨心中多少有些宽慰，俗话说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她从一穿过来就一直在和心思诡谲狠毒的邪修们打交道，这一回难得遇到了一群怀有慈悲心肠的好人，从她住进来养伤快七天了，清心庵里每个来看她的人无不言语温柔周到，全然不在意苏小梨这个只费钱不干事的废物。

    只不过这些尼姑们心好，她却不能不知好歹，苏小梨摸索着将自己腰间的紫金小葫芦取下。

    “清心庵收留我至今，也不知在我这双眼睛上花了多少精力与钱财，我这只紫金葫芦虽不是什么极品法器，但也出自一位筑器大师之手，望慧善小师傅能帮我转交给智安师父。”

    慧善语气为难：“这个啊，苏婆婆你还是等明日我师父过来查看你伤势时再向她说吧，我只负责给你换药，这些事做不得主的。”

    苏小梨也不愿为难眼前这个听上去就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姑娘，见她执意不收只好收起。

    “今日我听见外边黄莺叫了一早上，还闻到了桃花香气，想必天气正好，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自从双目不明后，苏小梨发觉自己其他感官比从前敏锐了许多，许多时候只需要听见门外的脚步声便能判断出来看望或照顾她的人是谁。

    “当然可以了，咱们清心庵里都是女子，婆婆可自由行走，不必害怕冲撞了谁。”慧善欣然道，她师父有交代过，若苏婆婆能注意到房外的花鸟景物想出去走走时，则说明她的治疗有了效果，如此倒不必师父出远门找其他医修求药了。

    苏小梨是修士，哪怕眼睛看不见，但通过灵感也能大概知晓周遭道路前行。虽然从来没见过清心庵内是何情形，但她通过其他声音灵感能发现这里应当是在一处风水极佳的灵地内，对寻常修士修行极为有益。

    她眼睛的毛病不是寻常凡人医者可以医好，这清心庵里哪怕是年级最小的慧善都是身怀修为的修士，若非时常嗅到檀香与诵佛之声，苏小梨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聚集了一群女子的某个修炼宗门。

    “苏婆婆你终于能下地了。”

    半路上苏小梨听到另外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很快便辨出来人的身份。

    她是慧善的师姐，慧清，也是在山里偶遇昏迷的苏小梨，并将她带回清心庵里的恩人。

    “是慧清小师傅，这个时辰，是刚刚修炼完回来了？”

    “是，正要到净泉洗漱，苏婆婆可要一起？”

    虽说修士能靠避尘诀保持身体大部分的干净，但很多时候用水能洗去的并不只有身体上的污秽，更有心灵上的尘灰。

    而清心庵里格外注意这一点，庵里有明文规定，每位弟子凡在庵里一日，都需进到泉水中洗浴三次。

    苏小梨虽说是客人不必遵守此条清规，但在她苏醒后的第一日，智安主持就建议过让她有力气时，亲自到净泉内洗浴一回，说里边的泉水对苏小梨如今的病症都有不少益处。

    没错，苏小梨在没进清心庵里便知道自己这是中了他人的暗算，就像是被人在心里种上了一颗名唤忧郁症的种子，无论她本人做什么都无法将那颗落地生根的种子排出体内。

    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点的人，非萧元熠莫属。

    之前一段时间，苏小梨一昧沉浸在目睹云螭坠崖丧失铺天盖地的痛苦之中，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