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说红颜》 

    薯郡的夏日光照比其他地方强烈一些，到了六月底，正午时分的太阳格外烘人。

    这种天气，若不是实在家贫的，午间都会在家避避暑。

    乡下人家多半会选择在家午睡，城头的花样就多了，各大茶楼戏馆里面聚满人在一起玩牌听戏。

    虹县的隆茶馆更是聚满了人，小二添茶都添不过来。

    隆茶馆有个两丈高的小台子，是专门用来卖消息的，这消息也不只是隆茶馆自家卖，只要你在隆茶馆点上一壶茶，便能上台，至于你的消息能不能卖出去，那就自凭本事了。

    很多人来隆茶馆就是冲着台子来的，隆茶馆说是买卖消息的地方其实很多时候卖的不是什么关乎生计的大事，主要卖的是八卦。

    上去的人起个头，说常年在外的某某村某某人的娘子跟谁好上了，一天夜晚，奸夫□□正行好事，某某人突然回来了。

    总之话说一半，里面的茶客想听后面捉奸的事，那就凑钱，二十几张桌子，一桌打赏一文钱，也够卖消息的人赚钱的。

    当然里面也有许多杜撰的故事，人物地址都是虚构的，大家也不在意，都当听个乐子。

    一般上这台子的都是些帮闲或者条件差的人，喝茶顺便挣点茶钱，但今儿上了个好人家的公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但是看身装扮就知道不是个缺钱的。

    他一上去，茶馆里的人没有不好奇的，都盯着他瞧。

    “诸位，我得了个大消息，保准大家听了都得请我去珍宝阁二楼喝酒的那种。”小公子这话是比一般人上台说得好，至少这钩子铺垫好了。

    之前经常买卤炖的李小哥也在隆茶馆，听了小公子那话笑道：“小公子这么有把握？珍宝阁二楼没有二两银子可上不去？”

    珍宝阁是虹县比较顶尖的酒楼，一般小老百姓只路过没进过，听说话那人也不过棉衣棉裤，笑道：“这位大哥去过？”

    李小哥性子大大咧咧，说话虽然圆滑，但不会吹无谓的牛，大大方方地表示，“我哪里有钱去，我经常帮那些有钱小公子跑腿，跟珍宝阁的小二也能说上几句话。”

    “什么消息还能值二两银子，邓公鸡，该不会是你被你娘扣了零花钱没钱花了，来这卖笑挣钱吧。”

    说这话的是二楼的一个矮个小公子，这小公子长得白白胖胖的额头中间还点了一个红点，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祁家的小公子。

    祁家是本地富豪真真正正的大户，主要经营茶叶，是皇家指定的茶商，他家茶庄产的查夜春茶是贡品，只有皇室才能享用。

    “这不是祁小公子吗？他怎么会在虹县，往年他们祁家不都是去清良县避暑去了，怎么今年他没去？”

    “应该是有事吧，我看之前好几个去了青良县的大户，都抽了人回虹县。”

    “嗨，管这么多干吗，反正他们就算里不去避暑家里那么多冰也中不了暑，哪像咱们这着可伶人，好不容易有个商大能贱价卖冰给咱们，还被那些戴大帽子，穿丝绸子，享丫鬟打扇子的人搅和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兰主簿不是说了吗，商大是被甲米山的土匪掳走了，商家正慌着筹钱把人赎回来。”

    台上的邓公子被祁小公子挤兑他也不气，叫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在台上听大家猜来猜去。

    祁小公子见他没回话，觉得没劲，又收回歪出栏杆的上半身，做回原位，不紧不慢地说道：“夏老爷，你不是说有大生意要我回来做主吗，怎么我一回来，人都找不着了，这天可不凉快，我心头一火，看别人时可就哪都不顺眼，总想着掰点什么泄泄火。”

    这话说得夏老爷大汗直冒，祁小公子看着年纪小，额头还点个红点，其实他今年已经十七了，而且做事相当狠辣。

    他点红点是因为祁家的当家人，祁家老祖宗以前有个孩子没养活，那孩子的特点就是眉心有个红痣，祁小公子生来与那孩子有几分相似，祁家老祖宗很是欢喜，便经常在他头上点红点。

    祁小公子长大以后，为争得祁家大权，竭尽全力讨老祖宗喜欢，额头的红点就一直保留着，即使别人笑话也不当一回事。

    祁小公子说掰点东西可不是说要掰点白菜玉米，有一次他掰了别人手指头，只因对方湿了他刚换的衣服。

    “小公子，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到处找人，无论商青歌藏到哪里去，我都能找出来。”夏老爷站在一旁不敢动，额头的汗水都流到眼里，也只敢眨眨眼，把汗水挤出眼睛。

    祁小公子看都没看夏老爷，眼睛一直通过栅栏空隙盯着台上的邓小公子。

    只见邓小公子喝完了茶，把茶壶一摔，清脆的瓷片声又把茶馆众人的目光聚了过来。

    “今儿一大早，我家来了个客人，非要求见我娘，说实话，我家管家当时觉得这客人相当无礼，毕竟我娘向来不爱见客，而求见的人与我家也无甚关系，不过见过一两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