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寒意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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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是尽力平稳地问:“之后发生了什么?”
檀妄生说:“那个人站起来了。”
……尸体站起来了?
言生不由问:“活了?”
檀妄生点点头,“当我们的人赶到时,他就蹲在那根焦木旁边,扒着地缝里的青苔往嘴里塞。见我们来了,他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他动作缓慢地站起来——你能想象吗?他光着半身,腰腹被烧得就像块熟透的肉,双手也都烧没了皮,甚至能看到血肉里的手骨。因为伤势严重,他站起来的姿势就像……”
他抬起一只手,似乎觉得难以形容,顿了一下,才道:“一个扭动的蛆虫。”
萧明灿稍稍后退了几步,没再去看那具尸体。
“那些皇上派过来的侍卫从未见过这一幕,以为他是回光返照,又或是大难不死什么的。”
檀妄生抱着火铳,懒洋洋地往槐树边一靠,耸耸肩道:“世上不是会有这种人吗?哪怕脑袋穿了根银针,意识也依旧清醒,甚至还能像只是擦了块皮一样慢慢恢复痊愈。所以,那两个侍卫高兴坏了,想扶他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去治伤。但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直在两人脸上瞟来瞟去,然后对他们两个低声念叨了句什么。”
狂风愈烈,几人衣摆随风狂乱翻起。在那短瞬的停顿里, 萧明灿望向侧方那截断崖,更远处是望不到尽头的茫茫海水。
“……什么?”
檀妄生道:“他们的夫人、孩子,也将会是这个下场。”
他看着她的眼睛,能感受到那镇定目光下掩藏的恐惧,就像海面下暗涌的波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补充了句:“那两人是所有随行登岛的侍卫里,唯一成家,并且有孩子的人。”
周围一片死寂。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口,萧明灿在此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知道关于那侍卫的“起死回生”并非是什么诊断失误的误会。
那种程度的烧伤即便能让他活到第二天,但也只是回光返照的残喘而已。他或许可以说些话,但绝对不可能会站起来,他的内脏……甚至是骨头,都已经熟透了,怎么可能像没事人一样——
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么他为何会“复活”?
“它终于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如果“它们”终于从他眼前消失了的话,如果他不再看到幻觉了的话,那他“死而复生”后说的那一句,类似于极其诡异的诅咒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重伤到如此程度的人真的能活下来吗?究竟是因为某种强大的意志力,还是被那东西……
萧明灿沉默了半晌,问:“……他袭击那两个侍卫了吗?”
“如果你指的是直接动手的话,那并没有。那副身体和被扎漏的米袋没什么区别,即便想要袭击,就算是十岁小儿,也足以躲得掉。”檀妄生道:“但如果你说的是另一种意思的话……”
他故意停顿了下,就像是某种一时兴起的幼稚趣味般,欣赏着国师故作镇定的模样,笑了笑道:“的确,他们此刻就埋在你的脚下。”
萧明灿感觉心脏在怦怦直跳,一种想要逃避真相的冲动在脑海深处发出尖叫。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言生,一字一句问:“……在他们出海之后,那两个侍卫的家里出过什么事吗?”
言生紧绷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沉声道:“一个半月前,陈四家的夫人在从娘家探亲回来的路上,马车突然失控滚下山坡。包括夫人和她怀中一岁大的孩子在内,马车上的五人皆无一生还。”
天边传出闷重的隆隆声。寒意渗进狐裘的绒领,宛如冰霜般冻住了附近的皮肤。
“一个月前,就在我们临行的前几日,赵明安的夫人在卧房里上了吊,孩子胎死腹中。”
言生语气有些艰涩,“在他夫人出事前几天,照顾她的一个老妈子说,那段时间她一直闭门不出,在房间里乱画着什么,都是些肢体扭曲,五官怪异模糊的东西。嘴里念叨着说自己怀了个怪物。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他夫人临近生产,家人夫君又不在身边,精神出了问题,但……”
突然间,一道闷雷刺穿云层,劈向远处的断崖,照亮了几人沉重的面孔。
“……她没有生病,也没有精神失常。”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萧明灿低声说:“有人在害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