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邻里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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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面,是有道理的,没有柴,你连饭都煮不了,只能吃生米。
老莫家的柴不用上街买,更不用老莫或者大林大头上山去砍,家里的柴快用完了,那些生产队,会一拖拉机一拖拉机地给桑水珠送来,送来的都是硬柴,好柴禾。怕太醒目不好看,他们给老莫家送柴禾,一般都会选择晚上九、十点钟这样子。
送到之后,几个人帮忙把柴从拖拉机上一捆捆卸下来,背上高磡,送到后面天井里,一捆捆码成一人多高的柴禾垛。
每次,桑水珠都会让他们留两三捆不要背进去,而是留在外面的空地上,堆在那两棵杨树的下面,这是留给肉肉奶奶的。桑水珠知道,肉肉奶奶不愿意跨过堂前中间的那道门槛,到后面天井里面来取柴。
堆在天井里面的柴,桑水珠和石头爷爷和石头奶奶说,你们直接拿去烧,不要客气。
石头爷爷和石头奶奶都说好好,谢谢小桑,但他们很少会来拿。石头爷爷下班的时候,经常肩上会扛着一小捆的门框和窗框回来,这是他们建筑公司拆房子的时候,拆下来的,已经废弃,他背回来当柴禾用。
很像是挑战,也很像是在赌气和宣示,石头爷爷会把这些废旧的木头,也堆在天井里,小小的一堆,在对抗着桑水珠的那个大大的柴禾垛。
桑水珠看到,也只能暗自叹口气,她又不能强迫人家来用自己的柴。
桑水珠和老莫,还有莫绍槐,从来就没有和石头爷爷石头奶奶红过脸,吵过架,一直客客气气的,但他们两家的关系,中间总好像有一道罅缝,横亘着什么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是有一种生分在那里,不像是和肉肉奶奶之间,有那么一种类似亲人间的亲腻。
而且,好像他们和肉肉奶奶越亲腻,不管是石头爷爷还是石头奶奶,都在不起眼的地方冷眼旁观着,还发出不易察觉的丝丝冷笑,让人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还不光是老莫他们和肉肉奶奶的关系,还有,随着桑水珠地位的提高,一步步爬升,石头爷爷和石头奶奶,不是像肉肉奶奶那样,为桑水珠高兴,而是一级一级,在降低着他们对桑水珠的热情,这种降低是那么明显,连桑水珠都好像看得到中间的一道道切痕。
最早是桑水珠开始担任睦城环卫所的所长,并成为HZ市的劳动模范。从杭州回来的时候,桑水珠就感觉到石头爷爷和石头奶奶看她的目光,好像冷了下去,桑水珠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自己多疑了,后来还是老莫提醒,她才明白。
应该就是自己的这个HZ市级的劳动模范,刺痛了石头爷爷。要知道石头爷爷虽然也是劳动模范,但他只是建筑公司的,是县一级系统的模范。
桑水珠觉得有些可笑,你是长辈,还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是卫生系统的,和你一点边也挨不着,至于吗?
老莫说至于,说明人家很看中这个。
桑水珠听老莫这么说,开始还不太相信,觉得他这是又在编戏,不过等到她成为省里的三八红旗手,再从杭州开完表彰会回来的时候,她看到石头爷爷和石头奶奶的目光又冷了一截,和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笑都有些尴尬和难看,桑水珠相信了。
去年的七一,桑水珠入了党。那个时候,全国只有三千多万党员,将近九亿的人口,党员的比例不高。
到了睦城这种小镇,党员人数就更少,一个人要是能够入党,是件很大的事情。桑水珠入了党,整条总府后街都知道。
那几天,石头爷爷看到桑水珠,干脆就阴着脸,桑水珠叫他,他也只是哼哼着,不搭腔,转身就急急走开去,甩下一个背影。搞得桑水珠愣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桑水珠愤懑地和老莫说,我得罪他了吗,他要这样对我。
老莫说:“你当然得罪他了。”
桑水珠不服气了,叫着:“我哪里得罪他了?你说,我哪里得罪他了?”
老莫笑笑说:“原来,我们这高磡上,只有一个‘我们党员’,他说着‘我们党员’的时候,其实在说的是‘我这个党员’,现在你也入了党,那就真的成了‘我们党员’了,你这是把他最后一点对你的优势,都拿走了,你还没有得罪他?”
桑水珠愣在了那里。
还真的是,从那之后,从石头爷爷的嘴里,就再也没听到他说“我们党员”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