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毁花 第(2/2)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毁花本就只会是他这等不懂爱惜美好的人做出的混事。
“这才刚春分,芍药就开了,也是奇怪。”赵章抢过那白花,借着窗棂方向投来的昏暗光线,打量这花,“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闲情雅致摘花玩,摘的还是朵芍药,别是想送给人小姑娘,又拉不下来那个脸皮。”
赵璠从未觉得赵章会这般讨人厌,一朵花都能叫这人扯上一大堆胡话。更不满这人夺了自己的东西。早知道这么多破事,他刚才就该直接把这花扔在外面,可惜就可惜,跟他又有多少关系,这花被他摘离花枝本来也已是个死物了。
可他回想起江漓看他摘花时错愕心痛的表情,或许从动了摘花念头的那一瞬起,他便又做错了一桩事。果然,他这样心理阴暗的人,对她那样的真诚澄澈之人来说,本身就是难以理喻的存在。
“摘都摘了,我也救不活这花,你若又有什么‘本事’,就把它带走罢。”他便一甩手,不再试图从赵章手中抢回那可怜但还努力 娇媚的芍药。
赵章爱花,有些年龄的宫人都说他这是随了他那早逝的母后。在他们的话中,先皇后便是个性子温吞、待人极体贴的端庄女子。
赵章轻柔抬手,将白芍药上零乱的花瓣一一理齐整:“你这人成天在这里催我的婚事,我差点都忘了,你也到该定亲的年龄了,你有心思在我面前唠叨,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少管些我的闲事。”
可赵璠却过分“清醒”,似是早就将自己的一生看到头,回答竟比方才赵章的回答还要决绝。
“我有什么好想的?就我这个样子,无禄无爵,京中那些个眼高手低的老头,哪一个瞧得上我。”
“再如何说,你也是皇室宗亲,只要你眼界不过高,怎至于寻不到一称心人。”赵章道。
“可我的眼界……实在太高。”
他兀自起身,眸光被长睫隐去。
赵章抬头看他。
即使是赵章这样熟悉赵璠的人,也很难感知到他对于这些问题的敏感。
他对男女之情的认知来自于他的父母。
自他记事起,受的教导便是夫妻合该鸾凤和鸣,一生一世一双人。
景王夫妇倒的确做到了伉俪情深、专一不二。但这荒唐人间世事总无常,当年景王过世,景王妃一病不起追随而去,独留他一人存世。
如若他所向往的情爱维持到最后会是这般模样,那他宁愿断情绝爱,免得害人害己——他不愿做刽子手,也不愿为他人深受折磨。
赵璠吩咐暗处的人将此地清理干净,万不可教人发现痕迹,旋即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色渐晚。远处隐隐传来些刺耳的丝竹声,晚宴就要开始了。
他会劝赵章去,可他自己……
他去做什么呢?去瞧别人携家带口的热闹?
不远处廊下悬挂着的八角宫灯被一一点亮,那亮光晃了他的眼,就像被雪碴飘进眼中,刺得生痛,这模糊的视线将他带回那场没有尽头的风雪中。
他最后一次见到景王妃,是三年前的除夕夜。他披一身风雪,无视手上渗出血丝的冻疮口,避开其他人幸福的团圆场面,心中只有他久病的母妃,从除夕宫宴热闹的宴厅一路出宫赶回冷清的景王府,时隔三月,回到他真正的家。
那一次回家,景王妃叮嘱了他许多。她叫他好生照顾自己,她叫他莫要争权夺势,她叫他日后一定要遵从本心寻一相爱的女子为妻。
然那之后,他们就没见过面了。
直到景王妃的灵堂前。
景王妃死在初春尚未天气转暖之时。
他那时泣不可仰,几乎快要撑不下去。他想,他母妃也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所以才一再交代嘱咐,希望他一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但他却觉得那些慈母留下的血泪之言,自己一个字都无法完成。
若他自己的前路都如薄冰般脆弱不定,他不想再将无辜之人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