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一梦》 

    黎繁没察觉，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她一退步，猛不防地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道：“若是这么大的动静我还醒不过来，早就死八百回了。”

    她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吗？她起床的时候明明很小心了。

    “好好好，都怪我扰了你的清梦。”黎繁这一段时间倒也看清了他这爱调笑人的轻浮模样，顺着他的话往下便是了。

    “怪我，怪我睡觉睡不熟，明明只有你在身边，你又不会害我。”他顺势揽住她。

    难道他以前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都很小心吗？会有人来害他？谁又会害他？

    真叫人越发好奇他的身份了。

    他伸出手抓过黎繁那只还落在窗外的手，细细摩挲着。

    十指交错，同一幕天光下，同一世山水中。

    他们是这世上水乳交融、亲密无间的一双，不只是夫妻，也是爱人。

    天已亮堂了起来。外间的人听见屋内的动静，轻敲了敲门询问。

    两人没留下人在屋里，互相侍候着梳洗了一番，出去用早膳。

    到了外间，婢子摆好餐桌对二人福了福身，悄悄退了出去。

    他没急着坐下，先捞过一只碗盛了些八宝粥，又盛了一碗瘦肉粥，旋即把两只碗都放在她的面前。

    “多谢。”她仰头对他笑了笑。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梦里用膳。

    “你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吃着什么都不甚喜欢，厨房那边可发愁得不行，天天换着法的做新口味。”

    “……是吗？”她刚刚舀起一勺八宝粥，仔细吹凉了送进嘴里。

    不得不说，味道的确好，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厨子。

    “我觉着今天的就很好吃。”

    黎繁就随口一句，却不想他脸上有了些变化。

    “你觉得今天这粥味道好？”他脸上带了些迟疑，似是不确定，“你从前口重嗜酸，对这些甜口的吃食向来不甚喜欢，今日竟会觉得这粥味道很好，原来真是口味变了。”

    他脸上笑容绽开，似是心里有什么石头落下般舒了口气:“你之前胃口不好，我见了着急，还以为是府上厨子的手艺你吃腻了，叫他们去寻些新菜谱。可那掌勺的大厨偏要同我说，你兴许是换了口味，说不定改做些甜口的东西你就会喜欢了。我想你向来好咸酸口，突然换了甜口怕你更吃不下了，一直没同意他的话。结果竟是我狭隘了，让你这么多天都吃不好，是我的错。”

    黎繁吃得正欢，瞧见他脸上的一丝歉意，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没这么娇气吧。”她一直没觉得她是个多重口腹的人，平时在医馆里忙起来吃饭大多匆忙，哪里会在乎什么口味不口味的，她以前很挑食吗？

    “我并不觉得你是挑食，你家人口味都如此，你也是这样养大，谁都没道理强求你改变。且我们家里厨子什么都能做，若在吃食亏待了你，那便是我的过错了。”

    他眼见着她碗里快要见底，又拿了一只新碗盛满八宝粥，推到她面前。

    黎繁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才吃得有些认真，竟没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他面前碟子里没放太多东西，嘴上没有什么油光，手里拿着筷子微微地晃，悠哉悠哉。

    黎繁瞧他这一堆假动作，就知道他一定是一直在看自己，又想起刚才自己没太注意吃相，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怎么能在他面前这般失态呢？自己这是在梦中，又不是真饿，犯得着吃那么着急吗。

    虽然这些对黎繁来说只是正常行为，但她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他面前如此粗俗。

    这些人大都是很重视礼数的吧，她想。如果她只是黎繁，她不必在意这些，可她现在很清楚自己还有一个身份，生在那样钟鸣鼎食之家，享受了普通人难以触及的富贵荣华，也理应遵从那些四方天地原本加给她的规矩。

    这一点，是她不久前想明白的，她那时一定上过学，那她的家人必然是希望她能够明白书中圣贤的教导。只不过她从前学过的书早就跟她的记忆一同丢失了，如今只剩下满脑子的医药之理。

    “你怎么不吃？”她还是有些不自在，无奈开口。这人大清早起来就不饿吗，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什么毛病。

    “本来是想吃的。”他凑近了些，“但后来发现夫人秀色亦可餐，就不着急了。”

    黎繁有些无奈，又让他找着说胡话的机会了，“可我是想你别老盯着我看。”

    “为何？”他似是没料到，今天她怎么不太一样了，明明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平时他也经常一声不吭地看着她，而现在只是盯着她瞧了一会，她就受不了了。

    “可我喜欢看你。”他有些委屈。

    黎繁好一会没说话，像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