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嘴唇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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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提水》 

    人在不经意间碰到自己熟悉的事物,总会下意识地停顿一下。

    在浴间门口停留刹那的霍暻就属于这种情况。

    有屏风作遮挡,他看不到浴间内里的详情。

    但是能清楚地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宝照沐浴时的水声。

    他知道宝照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节奏。

    她的脚步声、水声,甚至是衣服摩擦声,从来都是不疾不徐的频率。

    这些寻常普通到连宝照本人都不会留心的琐碎生活响动,霍暻投入了全程病态的关注,并且深谙于心。

    他甚至能通过声音,辨别出宝照当下的心情是开心还是难过。

    在他的耳朵听来,宝照所发出的声响共同演奏成悦耳的旋律——是一首署名宝照的生动琴曲。

    而就在他彻底将浴间的门关上的瞬间,美妙的琴曲突然停止。

    宝照坐在浴桶中。

    浮动着温柔花香的热水抚慰着她的身体。

    放松之余,她的脑袋里忽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倘若那束偷窥的目光不是她的错觉,那这个时候,那个人也会在吗?

    宝照下意识将身子沉入水底,借用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遮掩住自己的身子,找寻的目光往四周投去。

    水汽缭绕的浴间空旷少遮掩,一眼即可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宝照甚至抬头看完全部横梁。

    最后的结果很显然,一个人都没有。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是霍暻周到的关心:“小姐,您还好吗?”

    宝照听到他令人安心的声音,悄然松一口气。

    这位新买下的仆人以无微不至的周到服务迅速俘获她的认可,并在此刻成为她安全感的重要来源。

    以至于她没有留意到他作为女婢的不合常理之处——过分灵敏的反应力、过分娴熟的箭术,以及过分沉闷的熏香。

    她甚至产生要让他进浴间陪伴的冲动,最终被理性压下。

    宝照选择更加循序渐进的做法,在洗完澡后让霍暻帮忙擦干一下湿漉漉的头发。

    他没有再犯早晨替她梳发时的低级错误,宝照的湿发在他手中重新恢复成柔顺干燥的形态。

    休整完毕,絮絮抱来大幅宣纸。

    宝照在书案前坐下,开始进行每天雷打不动的书法与绘画练习。

    霍暻站在一旁研墨。

    方方正正的纯黑墨锭混上水,在德化窑白釉砚台里融化成粘稠的黑色液体。

    宝照手上的狼毫还没来得及润墨,香香进门来通禀:“小姐,少夫人过来了。”

    沈妙仪?

    宝照将笔放好,看向门外。

    在姬府短暂度过新婚生活三个月。

    沈妙仪,宝照名义上的小嫂嫂,第一次踏入如意居。

    她好奇地观察着周围陌生的陈设,不小心和宝照目光对上,又立马局促地低下头。

    宝照看着沈妙仪低垂的圆圆乌黑头顶,想起长兄的这桩婚事。

    在很小的时候,宝照就知道长兄同沈府的女儿定了娃娃亲。

    那时候的京城有口头定娃娃亲的风尚,并且一度成为世家间人情交往的重要环节。

    那天老太太在宝照面前提起的李家小公子,就是宝照幼时口头娃娃亲定下的对象。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风尚现在已经成为淘汰的产物。

    一是口头定下的娃娃亲缺少正式的流程与环节,约束力有限,有很大的灵活可操作性;二是从娃娃长大成人历经的时间长,不说个人的长相和性情会有变化,各家的家庭境况也有可能发生意外情况,难以保证婚事从一而终。

    是以虽然部分人会把幼时定下的娃娃亲作为自己婚事的第一考量,但往往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婚姻的最终人选。

    沈妙仪与姬元煦是都城里第一对成功缔结婚约的娃娃亲新人。

    而在此之前,宝照曾一度以为,长兄会选择一位出身良好、温柔贤淑的女子作妻子。

    在宝照的设想中,作为姬府西苑的少夫人,她的嫂嫂对内会接替母亲的职责,管理好西苑的上上下下,对外会充分利用母族的势力,帮助长兄在仕途中加官进禄。

    即使内外不可两全,取其一圆满也可以。

    再怎么样,至少不会是沈妙仪——一个双亲亡故、结巴胆怯、及笄一年的寒门少女。

    长兄才貌出众、品行高洁,是所有世家子弟学习的楷模榜样。

    他与沈妙仪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名,又或相貌与年龄,都完全没有相配之处。

    若非沈妙仪那位亡故的父亲当年曾偶然救过宝照的长公主母亲一命,也根本不会有二人那桩可笑的娃娃亲。

    没有人想到姬元煦会选择坚持履行当年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