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六章 落月屋梁相思色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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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青引》 

    【万历四十七年春·暮色里】

    魏书婷细细推算着至今距重阳相隔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恍恍惚惚竟已过了六七个月。

    此时此地再见,那人眉眼须发依旧是当年模样,却又似添了几分风流成熟之姿,不复当日的轻佻之色。

    午后的暮春微光笼罩其身,光华出尘,弯唇一笑,令人目眩神迷。

    魏书婷微微抬眼打量着他,见到他这样的风姿笑容,面纱后的脸微微发烫,愈发让她觉得无颜相见。彼此隔案而坐,她也觉着他衣上的熏香紧贴着自己的肌肤,一寸一寸地侵蚀着她的心房。

    魏子然瞧出她的窘迫,愈发断定了她对罗衡的那番少女心思,心里不免忧愁叹息。

    他唤来映红,暗中叮嘱她不可向外声扬,请她在外把风。

    映红很想劝阻他,可知晓自己的话在他面前没有几分分量,只得遵照他的吩咐行事。

    有了映红在外头把门望风,魏子然颇为放心。

    他无意中看到魏书婷的衣袖已不知何时被罗衡在桌案下牵住了,心口一顿,眉头一皱,颇有些不悦地看着罗衡,开口催道:“人我替你请来了,你的神仙妙方呢?”

    罗衡见他如此模样,悻悻松开了桌底下的手,笑着说:“我又不是大夫郎中,哪里有什么神仙妙方?”

    魏子然冷了脸色:“你骗我!”

    “我哪敢骗你?”罗衡端然而坐,正色道,“治病疗伤的方子,自然是在大夫郎中手里。钱塘门外有一家医馆,祖上好几代皆在宫中供过职,现今还有一位在太医院供职呢!这人最擅长为妇人看病,也算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了。他有一个女儿,人称再世‘鲍仙姑’,对付人身上的这些伤疤麻痘很有一套。只是这人有些怪,若非熟人引见,不肯轻易给人看病。”

    说完,似笑非笑地盯着魏子然看。

    魏子然隐约明白了他说这一大番话的意图,不过是想告诉自己:若要为魏书婷治这脸上的伤,非他罗子意不可。

    而要说动父母同意此举,自然需要他在其中出力。

    “我与我娘说说,”魏子然说,“你今日且留下来,待我娘回来了,你再将这前因后果同她说一说。”

    罗衡自然不会推拒,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他又微微倾过身子,隔案问着垂头不语的魏书婷:“此行关键在你。你是否愿意试一试?”

    魏书婷并不正眼看他,只是轻轻点头,应道:“嗯。”

    罗衡却一直紧紧盯着她面纱后的脸,只隐隐窥见几道深深的抓痕,说:“你把面纱摘下,让我看看你的脸。”

    魏书婷慌忙道:“看不得的!你别看!”

    她害怕如此这般同他并座共话,便起身朝魏子然说:“哥哥,我身子有些不适,恕我怠慢不能奉陪在此,允我先行吧。”

    魏子然知她是躲着罗衡,便唤了映红进来,请她将人送回去,又在她耳边细细叮嘱了一些话。

    罗衡却似没事人一般置身事外,旁观着这些人如何防着自己,只觉无奈又好笑。

    待魏书婷的衣香琼音渐渐淡去,他方才懒懒斜倚在桌案上,故作不悦地对魏子然说:“你这般提防着我,如此不信任我,真令我心寒又心伤!我以朋友之心关怀我这位‘金鳞友人’,却被看成是怀有不良之心的浮浪人,真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有此理!”

    魏子然亦有几分不悦,赧然道:“你若是行为端正,谁会这般揣测你?你当着我的面便对她不规不矩的,是欺我年少无知么?罗子意,我好心提醒你,我妹妹不是你在外头结交的那些女子,你最好别拿你哄那些女子的那一套来勾引她!”

    “勾引……”罗衡见他动了气说出的这番话,又是诧异又是无奈,笑叹一声,说,“魏子然,你给我安了个多大的罪名啊!你妹妹曾寄给你的书信里问过你这样的话——‘世间乃男男女女之世间,男为人,女不为人乎?’。我且问你,你我为人乎?令妹同世间万千女子不为人乎?你我之交为友乎?与女子之交不为友乎?”

    魏子然被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道:“男女之交,微妙不可言,非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看透的。纵使你心皎皎如日月,但在世人看来,男女交往过密,总是不得体的。你将世间女子等同而看,不分亲疏远近与之交往,可在女子看来却非如此。你既非世外身,只是俗世人,她们信赖你亲近你,其实是爱你,不论是爱你的风流气韵,还是爱你的身家荣华,这爱终究不是朋友之爱,而是男女之爱。你明白么?”

    罗衡道:“你说的都是世俗男女,这世间总有纯洁无染的男女,只是心之契友,与俗世男女之爱无关。”

    魏子然道:“这样的女中契友甚是难得。其实,你不如退一步,夫妻何妨是朋友?朋友又何妨做夫妻?你说静缘兄的路走岔了,你自己的路何尝不是走偏了?他欲舍弃红尘在莲花台中寻一方净土,你却一心要在这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