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烂的木制人偶立在那里，额头上被人用极度的憎恨写下沈玉二字。

    她的右肩被卸下，胸前背后，都是刀刻的伤痕，头上则挂满了腥臭的烂菜叶子。

    全天下没有人能抓得到沈玉。

    但东都曾经受过云流浪破庇护的人们，对她的憎恨日日有增无减，久而久之，便做了这样的人偶代她受过。

    白檀静静站在那里，脑海中却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往事。

    那是她们共同在云流浪破那里拜师学艺的时候。

    云流浪破沉迷炼                                                丹，事实上教他们神霄雷法的是先帝金光镜。

    沈玉学的最快，先唤了一块儿小小的雷云，只有巴掌大小，如同宠物一般蹭着她的手腕，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笑。

    白檀只比她晚一刻钟悟透了那法术，顷刻间招来一片雷云压住了房顶，降下一整片阴影。

    她望着那浩荡天威随她的心意，心中骄傲极了。

    雷光闪现时候，金光镜弹指驱散了雷云，转头却去夸赞沈玉：“小玉天资纵横，不愧是云流真仙的弟子啊，吾儿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白檀并不觉得沈玉果真比她厉害，却只是垂下眼睛，一语不发。

    在她拜云流浪破为师之前，她的父亲白石，曾经郑重地叮嘱过她：“你莫要以为自己拜了云流真仙为师，就果真是他的弟子，可以脱离俗世，做那天上神仙了。”

    “我丞相府只你一个独女，你未来的路途，从来不在天上，而在地下，官路当中。”

    “你需得时刻记得，你去云流真仙座下，不过是陪沈玉念书，若有什么委屈，你就自己咽下了吧。”

    她始终以为。

    如果不是沈玉其实是得真仙爱重的掌上明珠。

    就连太子都越不过她去的真正天潢贵胄。

    而她只是一届丞相之女。

    如果她与沈玉是同样的出身……他们就会知道，她才是真正在仙路道途之上，天资纵横之人。

    红白金玉……难道真是靠天分和实力排名的么？开什么玩笑，不过是因为，沈玉是云流浪破真正爱重的人，而金光羽是太子，她是丞相府中亲生的唯一的一个女儿，而红景天只是大将军从死掉的军人家中，抱养来的养女而已。

    沈玉根本从来就不如她。

    白檀深深看了一眼那木偶，转身回到白府。

    她心思杂乱无章，在花园中枯坐许久，想着沈玉，想着许久前她们的好时光，想着今日的金光羽……许多许多的东西从她的脑海中流淌而过。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

    她忽然听到一声缥缈的呼唤。

    “姐姐……”

    一道迷思闪过她的心头。

    她难道不是丞相府唯一的女儿么？她哪里来的弟弟？

    但很快，这样的思绪就如同流水一样从她的心头流走了。

    她抬起眼睛，看到一个僧人打扮的白衣男子，缓缓从夜色中走了出来。

    她的弟弟。

    天生灵瞳的白天明。

    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睛上却系着一根侵染着血痕的绸带。

    白檀怔怔道：“你的眼睛……”

    他淡淡道：“我把它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