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微风起 裴家女儿 女儿事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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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弄好屋里的银炭炉,半掩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裴元辰屋里床前有一扇窗,书桌前也有一扇,只是两面风景却不一样。
床前那扇外是密密丛竹,从绿影斜疏间可窥见白墙上的六角花格窗,像幅画似的框住了一条蜿蜒小道,闯过那道春天里会花草丛生的小道,就能走最近的路到妹妹的锦绣楼。
书桌前的则对着院子,从窗子望去,半面是竹竿斜影,半面是白墙乌瓦,竹梢会微微下坠,时不时点在烧制光洁的瓦面。
若是走近来看,也能看到窗框外的屋檐,两侧的大漆立柱,一道廊下连凳。
窗外云画走进风景中,她已经安排了人先去打扫婉居,自己仍拿了络子坐在廊下。
冬风拂过墙头,凌冽里气息清透,天空湛蓝阔远,这样平常且安静的日子,似乎能持续到天长日久,不生喧嚣。
裴元辰醒来时,天色似乎已经转向昏黄,从绿纱帐子里透进来的 光已经算不得明亮,他试探着眨了眨眼睛,试图恢复一丝清明。
也许是睡的久了,觉得身上有些汗津津的,脑袋也有些昏沉,他撑着正要坐起,却忽然一顿,随后又躺了回去。
也许只过了一两息的时间,他开口呼唤:“云画?”
平躺着看着帐顶,听见房门被推开轻微吱呀声时,门扉带来的动静也让帐顶微微震荡,波荡连天,四周围的绿影似乎让他恍惚间困在一片几近墨绿的天地。
这绿色太浓重,刺得他眼睛疼,不免又闭上了眼睛。
随后就是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唤回一些他的注意来。
“公子?”云画一面应声,一面走到床前拉过铜勾,一双素手揽起半面帐子,正要勾好,却也因看到了什么,而手中动作不禁一顿。
裴元辰穿的月白夹衣上,不知何时沾染了星星血迹,如一片细腻绸缎里撒上的红颜色。再往上看,裴元辰的脸在帐影深深里闭着眼睛,额头上一层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脸颊和唇色都有些嫣红。
云画松了手,绿纱如水波涟漪般再次落下,遮掩帐中人。
云画不放心似的,又伸手拉好帐子,连一丝缝隙都不肯留下,拂过帘子时,不止动作轻轻,连声音也轻轻,仿佛哄弄小孩一样,似乎怕惊扰到谁,“辰儿不怕,我让人备水,肚子疼么?”
“不疼。”帐子里的声音平静,没什么多余的起伏,像回答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云画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帐子,听了这话,眉眼一松,喃喃道,“不疼就好,不疼就好……你且躺一躺,我等下来给你换身衣裳。”
话落,她便要出去,却又听身后传来话语,“姐姐,你照旧给我熬些汤药吧。”
云画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张唇欲说些什么,却又吞了下去,垂下的眼眸中晦暗不明,声音却莫名的干涩:“……好。”
云画的声音渐渐远去,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和着裴元辰静躺的心跳,裴元辰原本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自己似乎仍旧没有睡醒。
这种滋味不太寻常,裴元辰觉着自己应当做些什么,但身上难得使不上什么力气,于是仍旧安静躺着。
屋里又变得寂静。现在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迷糊间似乎想到许多年前的秋天,那是她第一次吃药的时候,现在回想,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了。
也许指尖还残留一点温度的印象,但是却已经混淆了,一时记得是冰凉的瓷器,一时又是温热的苦味,算来算去,只记得窗外的秋叶被雨水打落,几乎是满铺了一地,又湿又黏,层层叠叠。
后来离开那个院子时,鞋袜似乎没有沾湿,可是那种湿黏的气息却始终铭记,像勾魂的野鬼,或是其他的什么,一直这样,一直这样,紧紧追咬着她。
诚恳而言,这似乎不算什么好记忆,但是她偏偏记得深、记得准,现在的情形,似乎又有了一点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