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断魂处 梦醒时分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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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秋》 

    此后是纷乱无章的梦境片段,像胡乱涂抹的画卷,一片片,一段段。

    那座院子里,巨大的银杏树是这样的高耸入云,一场寒凉的秋雨,澄黄的叶子纷纷扬扬铺了一地,不止院子里湿漉漉的地面上,乌黑湿润的房顶,院墙上,还有院外的一片,都这样沾染了黄色。

    应秋走过时,叶子发出微微簌簌的声音,带着水珠的滚动,她在银杏树下,挖开湿润的泥土,将那个锦袋,装载着自己的头发,小宝刀,一起埋进去。

    等她走出院子时,应秋已经成为了裴元辰。

    这场意外,像撕裂天空的雷暴,割裂了她的人生,从今往后,应秋是画卷的开端,裴元辰却是续写的残卷。

    此后便是一路的颠簸,终于离开了云水,要走进靖城的地界,没有人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裴允澈的死讯。

    可是这一切不必言说,裴元辰一身白衣丧服走进裴家时,他看到了满天飞扬的纸钱和飞扬的白幡,从一些人惺惺作态的悲伤里,从旁人或怜悯、或同情的眼神里,他拼凑出来另一件事。

    在远方,他不仅失去了母亲,同样也失去了父亲。

    一夕之间,而成孤儿。

    那时候,他有没有落泪,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他还要顾及第三件生死大事,仍在襁褓的幼妹,在回到裴家后便高烧不断。

    从生死线上夺回了裴容诗的性命,那个时候,他才发觉另一件事,郑清妍是不能久留的,许朝也是,尽管有着裴承显的庇护,两个孩子要顺利成长,这些却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许朝走之前,远方,许慕送来了亭竹。

    他的父亲同在裴允澈的商队,也一样,在雨夜葬身山洪,这个小男孩懵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唯一的亲人已经离他而去,他一样成为了世间的一抹孤魂野鬼。

    于是在许慕询问他,是否愿意到靖城跟随裴元辰时,这个小男孩虽然一言不发,却很认真坦诚地点头了。

    裴元辰身边除了云画,又多了一个亭竹,至于另一个宁欢,却是十二岁才送来的,正是应挽之一族的人。

    裴元辰的生活好像真的在平淡的日子里过了下去,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可是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裴容诗需要玩具的时候,他只能按照记忆里的样子,给妹妹雕了一个小猫木偶。

    也许心在苦水里泡的久了,就会误以为已经不苦了。

    梦境里的画面如纷飞书页,迅速掀过一页页去,没有什么值得停留。

    可是到最后,裴元辰却总是走进那座小院,常常回到陵水县,这次,仿佛他成为了陈谅,仿佛是他与裴允澈相识,听那个年轻的父亲眉眼飞扬地向他提起妻女。

    然后就是一遍遍的重复,瓢泼雨夜的拦路山贼,不能阻绝的山洪崩塌,连梦中的剧痛都这样真实,从他的四肢百骸撕裂着,绞弄着,终于抵达了心脏。

    裴元辰在梦里,是石子,是雨滴,是一片银杏叶,是一株栀子香,他终于越来越轻,越来越远,在升腾的迷雾中漫无目的地来回飘散。

    很快地,在迷雾里,隐隐一点明晰的方向,他的魂灵又落地,望见雾中的形状,仿佛安宁巷的月洞桥。

    少年的步伐不自觉地前进,他闯进白雾,想要跨上那座桥,如同要翻过云水城的山。

    可是有人阻挡了他,梦里没有现身,没有形状,也没有声音,裴元辰却明白这人的意思,“你不该到此处,你须得回去。”

    裴元辰不明白,他只是茫然,也许冥冥里,他忽然发觉了自己的处境,于是少年问:“河对岸,有我的家人吗?”

    那人默认。

    可是继而便又催促,裴元辰不能逗留,必须要回去,只是若是他自己不愿,这一番想法也很难实行。

    裴元辰没有挪动,他只是睁大了双眼,试图在梦中的迷雾里,望见河岸对面的人,于是他又听见那人叹息,“你且回去吧,你的家人让我催你回去。”

    裴元辰一愣,少年慢慢收回了目光,喃喃问,“我会回去,可是,您能转交一句话吗?”

    迷雾中的人只好答应。

    裴元辰抬起眼睛,少年没有看雾,没有看桥,也没有看过桥下滚滚不停的流水,他只是久违感到了湿润,眼睛里的大雨终于返还天空,他轻轻说,“能不能,告诉她们,秋秋很想她们。”

    很想很想,很想很想,思念是无法抵挡的大雨。

    如果思念是一条河流,那么他已经被淹没良久。

    在泪水落下之前,迷雾匆匆退却如倒影穿梭,一切都崩逝,霎那间万物归一,归为黑暗,连自己都似乎化成了一粒尘埃。

    自七月初十裴元辰忽然昏厥,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夜。

    这一病,来势汹汹而愈演愈烈,少年从一开始的震颤剧痛到后来的人事不知,气息渐渐微弱,最严重的一夜,甚至连药都喂不进去。

    云画却强作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