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乱曲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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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了片刻纪玉兰的狼狈后,悠悠说道:“古书说‘螟蛉有子,蜾蠃负之。’陆夫人,你们当初强行夺子,勾结县令打死我父母亲的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一字一句,似乎想让纪玉兰好好听清楚,说:“你们有想过今天吗?”

    纪玉兰粗喘着气,耳鸣依然剧烈地影响着她的听力,她听不清楚耳旁是什么话,被打得下意识想要瑟缩。

    可被捆住的她无法动弹,只能奄奄一息地急切问:“天福呢!你把天福怎么样了?!”

    陆枝柔声细语:“放心好了,自然是难逃一劫啊。”

    纪玉兰缓了一会儿,认出了这是谁的声音,顿时怒从心中来,不再瑟缩着,猛然挣了一下绳子,却没挣动。

    她眼神阴冷恶毒,嗓音尖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疯女人就是个白眼狼,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养活你这个贱人。”

    她又冷笑一声,一双三白眼凌厉狠毒,让人不寒而栗,“哈,我后悔什么?后悔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掐死你?你在这怨天尤人还不如想想要不是你好骗,你怎么会被骗走?怎么会家破人亡?”

    陆枝原本还能笑着听她前半段的辱骂,可听到后半段,嘴角的弧度渐渐变浅,朱唇下压,最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停蠕动、让人厌烦的嘴唇。

    直至纪玉兰说累了,陆枝竟然点头,认了这些污言秽语,“是,我承认,我就是恶毒,我不知好歹。”

    “你知道我心心念念的母亲最后只能成为手上捧的枯骨时,我有多想扒了你们的皮吗?”

    陆枝的语气由轻缓急转换为急切,重音裹着她的恨意深深压下。

    数十年如一日积攒下的话语此时恨不得撕开她的喉咙,一泻千里。

    “从这里到赵家坡,才七里地啊,我却怎么也走不到。”

    陆枝原本含情温柔的一双秋水眸,此时正死死盯着纪玉兰,心中又是快意又是痛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她手指发颤地捏住了仇人下巴,新染了豆蔻的指甲嵌入肉里,看着纪玉兰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的脸,冷冷直视对方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满嘴道义,好一副正人君子的高洁样,全放的狗屁,就因为一句狗屁不通的卜卦,我就这么被毁了啊!”

    燕扶楹一行人被她突然爆发的恨意一惊,孟如玺和甄珩怕陆枝还有什么阴招在后面,两人合力将不会防身的燕扶楹和甄琼护在身后,以防被打个措手不及。

    陆枝却似乎意识到不妥,倏忽收声,把在胸口翻涌的恨意强压下去,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

    她忍了太久了,哪怕如今大仇得报,也不愿意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

    她轻轻阖眼,深深吸了口冷气,感受着冰冷的空气从气管涌入,迫不及待地漫进全身肺腑。

    与甄琼的平静相反,原本冷眼看她发疯的纪玉兰双眼赤红,眼球凸起,血丝在她不断转动的眼球中蠕动,细致末梢连接到她的眼珠里,像是血蛇衔住了猎物,死死咬住猎物,毒牙扎进喉管里。

    她的喉咙“嗬嗬”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嘴唇一张一翕,宛若渴水的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东西堵住了嗓子,如废屋的破孔纸窗,呼哧呼哧往里漏风。

    大股大股的鲜血冲开纪玉兰乌紫嘴唇无力的阻拦,畅意、欢快地流动着,衣裳来不及吸收过多的血,血便顺势往下奔流。

    不需多时,她的身下便积了一滩血水,看起来全身血液都要借此机会,挣脱循规蹈矩的路途。

    略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洇到陆枝脚下,鲜血与她的红衣相衬,彼我难分。

    陆枝却没有半分反应,冷眼旁观。

    陆家门外,衙门的捕役身着铁衣,手拿武器,包围了这里。

    为首的捕快打手势,分出来一列捕役,整齐有序跟着他身后,疾步逼近后院。

    陆枝似有所感,视线越过燕扶楹等人,看向祠堂外惊飞的鸟雀,却一脸漠然,似乎不打算逃跑。

    不需顷刻,捕快持刀来到了祠堂门口,缓缓逼近她,当判断陆枝没有挣扎的企图后,便一挥手,让人把她迅速拿下。

    陆枝神色冷漠却又带着疲惫,被捕役粗鲁按着双臂,踉跄地走着,等待着律法对她的最终审判。

    地上未干,脏水打湿了她的红裙衣角,在她身后,是已经气绝的纪玉兰。

    燕扶楹沉默看着陆枝的身影,不清楚她是怎么想的。

    她是恨透了陆天福和纪玉兰夫妇跟官府勾结,借着律法打死父母,自己却在杀人报仇后甘愿接受律法的判决。

    不知在什么时候,陆枝给所有人都下了药。

    别人仅是昏睡,纪玉兰却仅此一份。

    孤女的恨意日积月累酿成了剧毒,最终侵入仇人的五脏六腑。

    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