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骗他 第(2/2)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方才都没用力,怎就把她弄成这样了?
他下意识的戒备,皆源于战场尸山血海、政斗尔虞我诈中练就的自然反应。他才二十三岁,便父母兄长皆亡,自己也差点死过好几回。所以她哪是胡说,简直戳到了他的肺管深处。
顾雁睁开眼,看着他道:“殿下也不信任奴婢,便赶我走罢。我出府再寻书肆做工,殿下便不用听我评议诗文了。”
“孤没想赶你走。”卫柏下意识接话。
顾雁趁机委屈:“省得殿下留奴婢在府里,还时刻派宿卫监视。我稍不注意就腰伤发作,走也走不快,还能在颖王府里造反不成?”
“没有……”以往,卫柏从不跟任何人解释意图,也不需要。但此刻他竟觉得,只要能再听她真心解诗,不管怎样都好。
“孤命他们撤走。”他鬼使神差地说道。
顾雁惊讶地睁大眼。
不是吧!
她不敢置信,却只能压住心底激动,撇了撇嘴:“殿下是在诓奴婢吧?”
“孤绝不食言。”卫柏温声应道。
顾雁莞尔一笑。文以见心,她读懂了卫贼的文章,亦读懂了其中深埋的孤独。卫贼既有软肋,便可拿捏利用。话虽如此,她仍有些紧张他的反应。
至此,才算松了口气。
顾雁再次倚到他胸前:“多谢殿下成全。”< 卫贼的心跳,比刚才更快了。
半晌,他抬起僵直的手,抚住她的后脑勺。
他身体很热,纵然在秋风盈窗的夜里,顾雁亦觉周身被热意包围。她忽然意识到,这般抱着他,好像太入戏了些。
她即刻抬身。卫柏却飞快将她拉回,低声道:“你爱写戏文,就留在府中写。日后还能留著姓名,编纂成集。”
顾雁身子一顿。这是她少时向往,却只能暗自幻想之事。娘亲不赞同,说哪有诸侯女眷写志怪戏文,更莫说编纂成集流传后世。
而卫贼却说,她能。
虽然她做事,并不需要任何人允许,但她的心仍乱起来。顾雁勉强敷衍道:“殿下说笑了,世上只有经史诗赋集,哪有杂戏集?”
“世上没有,你便写第一本。过去也没有经史诗赋,总有人写第一本,才有后来更多。以文立意,无有高下之分。”卫柏在她耳旁低语。
榻几上灯火明灭,窗外夜色深沉。两人在榻上相拥。他的声音敲打在心,顾雁紧咬唇瓣。
少时与娘亲争执,她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可娘亲却道怎么没有,经史百家为正统,诗赋骈文为逸趣,它们足以研读终身。身为顾家女,就当辅佐兄长治理好江州,怎能沉迷旁门左道。
她从此收了心。
娘亲说得对,丹阳郡主须心怀江州,不该做不着调的事。
顾雁深吸一口气,迅速从回忆中抽身:“多谢殿下。”
这句也不知掺了几分做戏,几分真心。她悄然抬首,卫柏亦深深望着她,眸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两人目光一触,她心跳便快如急雨。
好像……不太对劲了!快跑!
顾雁忙道:“天色已晚,奴婢不敢耽误殿下歇息,先行告退。”
然而她刚动,卫柏又抱起她。
“殿下!”她惊得急忙抓紧他。而他竟屈身而起,稳稳膝行至榻边,将她放到地上站好。
顾雁不敢再看卫柏,将纸稿放回榻几上的匣子,低头匆匆行礼:“奴婢告退。”她忍着腰痛,逃也似的退至书阁门口。
“等等,”卫柏忽然出声。
顾雁脚步一顿,疑惑抬头。
却见卫柏端坐榻边,捏着拳头,略不自在地说:“日后孤在前院时,你若想见孤,可至内门通报。”
顾雁一怔,忙道了声“好”,便匆匆逃进夜色里。
卫柏盯着她,直到她的衣裙消失在门外,才恍然回神。脑子冷静下来,他坐在榻上,手撑膝盖,重重揉起眉心。
她一声轻唤殿下,便有股邪火猛然窜出,在脏腑里盘旋,烧得他烦躁不已。卫柏轻捻拇指,那滴泪的湿润触感仍留在指腹。突然间,他脑海里冒出一幅画面。她斜躺榻上,柔情万千地望着他,轻唤“殿下”,滚落的珠泪再次被他拭去,被他揉碎。
火焰忽然窜高,灼烧心脏。卫柏狠狠按压眉心,想把这副画面甩出脑海,却怎么都做不到。“我到底在干什么……”他喃喃自语。
为何在她面前,一切都开始失控。
而屋内寂静,无人给他答案。只余灯芯燃烧,噼啪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