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戚妄前所未有的自厌。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口袋里指甲戳进肉中。他隐瞒的很好，没有让人发现他的异样。

    吃完馄饨走了。

    整个寒假，除了拜年，戚妄没再去过苏家。

    第二年夏季，暑假还没开始，戚妄提前两天回家了，因为那天是戚程的忌日。

    清冷的墓园，寥寥数人。

    然而三个意外来客催化了这份清冷，那是被戚程救下的孩子，和他父母。

    说是想来祭拜。

    小孩儿刚上初中，稚嫩的面庞，在对上他们的眼睛时，不知道是不是在胆怯，微微低下头。

    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懂得挺多了，比如他们这些大人的想法。

    没有意外，墓园里多了几双泛红的眼睛，本就在隐忍的思念，顷刻奔泻而出。

    就在那一家三口小声说话时，苏溪转身离开。

    戚妄看到了。

    只偏首眨眼的时间，苏溪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他迈步跟上。

    出了墓园，那是一个小山坡，走道铺了石砖。苏溪坐在上面，看着远处。

    戚妄站在她身后。

    “我从没意识到，原来我是这样恶毒的人。”

    苏溪轻轻说。

    戚妄沉默。

    苏溪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看着远处。

    风鼓起她的长发，一下一下，看着像似要飘远，却又不得不被禁锢在原地。

    就这样。

    墓园里的天空飘起灰烟。

    墓园外，两个沉默的人吹着风。

    离开墓园，一直到晚上，洗漱完的戚妄躺在床上，想了想给苏溪发去消息。

    【那并不是恶毒。】

    几分钟后，手机有了回音。

    【或许吧。】

    再无下文。

    戚妄盯着屏幕，按下息屏。

    半夜，他口渴醒来，习惯性地点亮手机看屏幕，不知怎么重新点开了苏溪的微信。

    屏幕里的内容，和此刻的黑夜一样，静悄悄的。

    ——“我从没意识到，原来我是这样恶毒的人。”

    白天，苏溪的话再度回荡在脑海中。

    还在念初一的小孩儿，紧紧抓着父母的衣角，缩在父母身边，低着头。

    初中和大学看着相差遥远，其实只差9岁，却吞没了戚程往后几十年，那双看过来满怀愧疚的眼神，稚嫩到让他们都说不出指责的话。

    因为那是戚程自己的选择。

    原本静卧着的戚妄莫名躺不下去了，他拨通了苏溪的电话。

    “嘟——嘟——嘟——”

    无人接听。

    行动比脑子更快，脚落地踩着拖鞋夺门而出，巨响声引起了隔壁房间的注意。

    灯亮起。

    “戚妄？”

    ……

    苏溪吞了整罐安眠药，幸好送医及时。

    抢救期间，戚妄了解到，这一整年苏溪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医生每次开的剂量不多，但她吃下肚的却有两百多粒。

    抢救室红灯熄灭，门自内而外打开。

    病床上的人双眼紧闭，面颊浮肿，静默地躺在白被下，惨白的面色像极了戚程最后一面的样子。

    /

    黑暗中，戚妄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

    大开的房门，隐隐能听见隔壁的咳嗽声，像似害怕打扰到他，努力压抑到最小。

    可苏溪根本就不会明白，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吵到他。

    因为哪怕是再难听的噪音，与他而言，都是她存活在世间的证据。

    戚妄闭上眼睛，没有入睡。

    一整晚，他都默默听着隔壁的动静。

    直到黑暗退散，路尽之处，黎明渐起。

    ……

    苏溪醒来，发现桌上摆好了早餐，戚妄坐在餐桌前等她。

    “醒了？你先洗漱，我再去热下。”

    戚妄说着，转身去点火，重新热锅里的米粥。

    “好。”

    苏溪去洗手间，牙膏挤了一半顿住。

    ——再热下？

    不是刚烧好的吗？

    那他是什么时候烧的？